2024-06-19|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6/19-雷陣雨

    結束了看似漫長,實際不到四個月的學期,我終於風塵僕僕地回到家。

    吃完晚餐沒多久,媽媽就跟我說,巷子對面住著的姑姑,她的兒媳婦又懷孕了,至於為什麼是用又這個字,因為表嫂已經生了兩個女兒,我想這背後代表的意思已經不需要解釋了。

    一時之間我根本不知道要用什麼詞彙回覆,是該恭喜還是為兩個表姪女默哀。當然我並不是說他們會被虧待,但精神上的落差是必定的,這一點我大概最能感同身受。

    我有一個哥哥,通常我都會刻意稱呼為「鑲金的孫子」,畢竟身為同輩唯一的男生,在傳統的家庭裡,說是寶貝也不為過。在我小的時候,媽媽曾經提起哥哥出生的時候,阿嬤從老家殺下來看孫子,順便包了一個大紅包給她的故事,然後再提起我,當時出生只有知道了三個字,對比之慘淡,待遇高下立見,對此要說有什麼感想,應該是習慣就好,習慣是可怕的事,只要能夠習慣,再怎麼不合理的事情也能雲淡風輕的對待。

    媽媽這樣看著為我打抱不平,實際上她也是個跟阿嬤不分伯仲的角色。在某天沒課悠閒地下午,心血來潮的撥通了媽媽的電話,慣常傳來婆媳不和的抱怨,我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突然她說:「其實我挺感謝妳哥哥的,要不是生了他,我在老家一定更難過。」

    這句話的分量之重,甚至讓我一時語塞。難為了我媽這樣一個護理背景出身的人能違背生物常識說出這樣一番驚天之語,但凡上過一點生物課,老師都會帶上一句決定小孩性別的人是男方這句話。看來是對兒子的愛難以自拔,已經到了將所學拋諸腦後的地步。在一陣沉默過後,我實在是忍受不了回了句:「這種事怎麼會感謝兒子,要感謝也要感謝妳老公當時的精子。」

    這注定是不歡而散的一天。

    抱怨的話是說不盡的,我知道這些事情誰都無法怪罪,她們也是承受了重男輕女壓迫才變成今天這樣的,只嘆這些毫無道理的事情無法在我身上消彌。曾經跟朋友抱怨時說過,這輩子不結婚,即使不幸結婚了,也絕不生小孩,讓他和我遭受一樣的痛苦,這是最後的底線。朋友問:「妳既然這樣想,表示妳不會虧待小孩,為什麼反而不想要小孩?」

    實際上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理智一直告訴我,這件事決不會只出現在某一人身上。孩子就像是傳承,表面是兩個人的混合體,其實更像是一個又一個的曾經,在孫女身上看到已故媽媽的影子,而媽媽又像是某個親戚年輕的時候,我們都是好多人的混合體,所以這樣一個長期浸淫在傳統觀念中並繼承了媽媽特點的我,能夠逃過嗎?

    說真的,沒有信心。即使做到了物質上毫無二致的對待,言語呢?精神呢?會不會在某一天,對女兒說出「要是不會做飯,以後婆家會嫌棄。」,對兒子說「一點小事就哭成這樣,一點都沒有男生的樣子。」

    這些小時聽慣了的話,生怕有一天也從我的口中說出,這是深深的恐懼,這些東西,無須傳承給後代,而在沒有信心的情況下,也無法養育他們,更何況我家並不是有錢到有皇位要繼承。

    回到已經不想再生的表嫂。實際上我無法保證她不是一個重男輕女的人,但站在一個生理性別為女性的角度下,為了一個生下男孩的目標讓自己多受一遍苦,實在是沒有這種必要,即使姑姑的家境多養幾個小孩都不是問題。但身為同一個家族的我已經預見了她們的未來,食衣住行通通不缺,唯獨少了重視和關愛,餐桌上總是出現弟弟愛吃的菜,只有愛好相似才能偶爾被想起;弟弟受傷大人一擁而上關心,而自己被草草敷衍了事;為了鼓勵弟弟讀書,設了很多獎勵機制,而自己成績好是應該。

    這些都是日常,我的日常。

    說到這裡,這一篇已經完全地成為了抱怨文,但不能如何,只能順應變化,靠自己努力地脫離糟心的環境,雖然抱怨不會停止,也時常會因為細小的事情而崩潰,那也是我正在脫離所遭遇的痛苦,希望兩個表姪女能像我一樣看清後抽身,遠處會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的,至少我是這樣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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