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6|閱讀時間 ‧ 約 26 分鐘

【短篇】夜神帷幕下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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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茴香、肉桂、荳蔻、蒔蘿、芫荽籽,再加上一點點辣椒。

  薑黃是太陽的顏色,這裡沒人會想用。

  那天弟弟不小心把整顆檸檬丟下去,等發現時已成了顆鼓脹的球。幸好果皮沒破,她想應該沒人喜歡吃酸的咖喱吧!

  雖說柑橘類的清香可以掩蓋豬肉不新鮮的氣味,但這會讓她分不清下口的食物有沒有壞掉。剛生完第三胎的廚子掄起巨大的木製湯杓,打得男孩唉唉叫。

  母親終究於心不忍,看著咬牙忍住淚水的孩子,她用那隻湯杓偷偷撈了碗熱氣騰騰的深色湯汁,又丟了塊午餐剩下的黑麵包和起司碎屑進去,趁著管家沒看到,將兩人連著沾滿麵粉的亞麻圍裙,推出悶熱的廚房。

  冬日寒風凍得兩姐弟幾乎失去知覺,枯葉的輕拍彷彿都會留下瘀血。只有捧著碗的雙手,跟母親和廚房一樣炙熱發紅。

  她喜歡盯著爐火。從灶口飛出的火星,圍繞著汗流浹背的婦女上竄下跳,就像夏日溪邊雀躍的螢火蟲。

  火燒太旺啦!夫人。

  鍋子越刮越薄,我都能透過鍋底看到妳的臉啦!

  管家的笑聲跟狗吠似的,總是緊盯食材和柴火的用量,囉囉嗦嗦地像隻不甘寂寞的公雞。不過偶爾會給她糖吃,所以她並不討厭這個瘦巴巴的男人。

  天上的星星不會動,但美麗不減。她會幻想那些晶瑩光點是一粒粒的珍珠;橫越夜空的長河,則是綴滿珠寶的銀腰帶。

  夜之女皇的華貴會令太陽忌妒,所以她只能等日冕卸下,於將偃的餘暉中悄然著裝。

  比起整塊燉煮的肉,她更常吃到的是內臟鍋吧?雖說內臟料理是獵戶的特權,但滿臉大鬍子、沈默寡言的男人,有時會挾著令人掩鼻的騷重體味,用鹿或野豬的內臟,跟母親換取麵包。

  小氣的管家嘗了一口後,決定保持沉默。獵人的交易對象變多了。

  新鮮內臟有著比肉更濃郁的滋味、更彈牙的口感。雖然獵戶都處理過,母親還是會再洗一遍。

  她說腸子是她的罩門,卻在姐弟倆追問時,死活不肯說出原因。

  現在她知道了。那說不上是腥是臭的味道,比隔壁的畜欄還不好聞。跟肉桂的辛辣與紫花地丁的清香混在一起,詭異地讓她想打噴嚏。

  乾裂的嘴角嘗到了胃液的酸澀。

  內臟真的不能放太久。

  夜空還讓她想起了什麼?或許是營火上燒燙的鐵鍋吧!父親拎著野兔急著進屋,沒把靴子和斧頭擦乾淨,被湯杓轟了出去。

  明明正直壯年卻滿是皺紋的臉,總是有沒刮乾淨的鬍渣。聽說他下巴貼著塊洋蔥去見領主,回來時滿臉通紅丟下個沈重的麻袋,說「大人希望他的勇士和勇士的家人別餓著」。

  某日號角響起,那雄壯的背影就再也沒回家了。

  石頭好硬,草地好刺。為什麼動不了?

  星空依然絢爛,螢紅的螟蛾撲朔,深靄的薄紗搖曳。

  冬之父的呼息從指尖開始收捲疼痛,她希望這受父親敬畏的老者,手腳能更快、更俐落些。


  咖喱、內臟、爐火、鐵鍋。


  她還能嗅到記憶中的味道。

  她想再嘗一次。就算會被杓子打、會被管家斥罵,就算要獻上最珍愛的事物,她也想再嘗一次。

  女皇肯收下受傷的祭品嗎?

  一定會的。夜晚是如此溫柔,為沉睡的眾人都蓋上了面紗。

  她的表情一定跟母親如出一轍。母親到最後都沒有放棄,敦厚的微笑直到血色褪去,依然跟在火爐邊一樣光采照人。

  那支湯杓已成灰燼,再也無法讓領主多喝兩杯酒。

  父親的斧頭在管家的脖子上,管家則抓著豔麗的紅色織錦,臉容似哭似笑、像隻咧嘴猿猴。

  她看見弟弟的雙眼仍閃爍靈光,卻不知綿延的日冕將帶他前往何方。

  她想撫平母親圍裙上的皺摺,但直到筋疲力竭,也觸碰不到。

  日之君主傲然登上寶座,夜之女皇拎起沈重的裙擺退席。

  冥途門前,她嗅到了熟悉的體臭。




《解析》


主線

躺在夜空下瀕死的主角,聞到周圍的氣味,聯想到過往的美好,逐漸邁向死亡。


味道象徵

咖喱:廚房中各種食材香料,經過高溫產生的混合味道。表示火災。

內臟:死人被砍破腹部,流出來的腸子等物。表示屠殺。

腸子的罩門:吃大腸麵線有極低機率解鎖的夢魘。表示人死失禁。

爐火:房舍與森林被焚燒。表示軍隊縱火。

鐵鍋:血的味道,刀劍的味道,烙鐵的味道。表示屠殺、酷刑。


角色結局

主角:被砍斷四肢,但因為軍隊的惡趣味,用烙鐵幫她止血,最後休克而死。(所以動不了、觸碰不到)

父親:在前一場戰爭中死亡。

母親:被凌辱至死。(弄皺的圍裙)

管家:拿父親的斧頭試圖抵抗,反被砍死。

弟弟:年幼的勞動力,被帶走成為奴隸。綿延的日冕是指敵方的旗幟。

獵戶:間諜。他並不需要麵包,為了蒐集情報才與主角一家進行無利可圖的交易。最後他為什麼會回到現場?是為了撿拾戰利品、還是對這家人產生了感情?就請各位自行想像。


夜之女皇&日之君主

日之君主夜之女皇代表兩個敵對陣營,主角一家乃至領主都信仰夜之女皇。

為大家蓋上面紗:所有人都死了。

沈重的裙擺:夜之女皇帶著信徒的靈魂離去。

華貴會令太陽忌妒:信仰夜之女皇的國家土地較肥沃,引起日之君主信徒的覬覦。(香料不是貴重物品,普通人也吃得到)

登上寶座:日之君主的信徒征服了這片土地。

綿延的日冕:日之君主的軍隊旗幟浩蕩,軍容壯盛。


其餘象徵

剛生完第三胎:第三個孩子死產。

螢紅的螟蛾:火星。

深靄的薄紗:濃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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