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20|閱讀時間 ‧ 約 48 分鐘

感謝方婉真那段童星的歷程 ft. 方宥心、呂綵庭Baw

訪問日期:2024-5-29


如果要把你的童年寫下來、畫下來,會是什麼樣子?來到節目裡的作者,她的童年非常特殊、非常精彩,她寫下來,也與插畫家合作了一本圖文書,《回尋腦海裡的小丑魚》,作者是方宥心,插畫家呂綵庭Baw。



蓉:大家對宥心比較「新」的印象,就是她是一個很傑出的演員,常常入圍金鐘獎,可能會忽略你的歌唱才能。大概我這個年紀上下的人就會知道,宥心其實是一個很小就出名的人,九歲就開始參加歌唱比賽,成為童星,還出了專輯。就算我這個臺語很爛的人也都聽過。那時候你們的歌真的是很紅。然後到2009年的時候,宥心又參加超級星光大道,第四屆,也得到冠軍。可是我們對你的印象當然就是很後面你的戲劇才能。回想你的童年,應該真的是蠻特別蠻精彩,很少人可以變童星嘛,而且還有一段唱歌的日子。可是會想要把它寫下來、畫下來,那個起心動念是怎麼來的?而且你還很年輕,要寫回憶錄也還早吧?



疫情期間想寫歌 寫著寫著成了書


心:起心動念是在疫情期間,有一陣子三級警戒,所有的工作在停止的狀態之下,我就在家裡,本來是想寫歌,想說創作歌曲,看可不可以生出一張專輯。寫著寫著,我就覺得我好像怎麼樣都,沒有辦法達到某一種目標。我就想,不然我就先從生活開始。那時候剛好遇到的一些戲劇類型,都還蠻有30年前工地秀或者是那卡西那個文化,所以我就開始寫回小時候。那時候我還覺得很無聊,都放在限動上面。


後來我就得到了一些回饋,說我覺得你寫的東西很有趣,如果你出書的話我會買,我就被這句話吸引了,我就想說好,寫,可是再怎麼寫都是腦子裡一些片段的東西。有一次我就跟寶(Baw)在吃飯,因為我們兩個其實認識蠻久的,我們在2017年就認識了。我們在吃飯的時候我就跟他講,如果我現在想要寫書,她說很好啊,你想要寫什麼題材?我說我有點想要把童星的故事寫下來,她說那你現在有在進行嗎?我說大概只有十幾篇。她說好,那你來寫。我就說,可是寫這個東西,總覺得回歸到童年的事情,是不是如果有一些插圖配合會更好?我們兩個就越聊越起勁。然後寶就說那很好啊,因為她也是插畫家出身嘛,插畫師起家的,所以她就想說,如果我們來玩這件事情呢?我們就聊了很多,然後就想說,如果一開始不知道要怎麼讓市面上的人看到這件事情的話,好像可以先從畫展宣傳來處理。


Baw:對,那時候是有討論到,好像在聊的時候,就覺得,不然我們先辦一個畫展好了。但是後來我就看她越寫越多越寫越多,突然有一天,她就給了我一個文件,這一打開是一百零幾篇的故事,我就嚇到,然後每一篇都很長。我就跟她說,所以是確定要出書是不是?



Baw行動力超強 宥心看到封面感動哭泣


心:本來有寫到113篇,我們本來沒有想到說,哇,那這個東西該怎麼辦?我就一股腦地把我腦中的畫面寫下來,然後她就說,好啊,那不然我們來試試看好了。我丢出去的那一剎那,我其實是有一點退卻的,就是有一點點……自卑嗎?就是覺得這個東西是有辦法成立的嗎?結果好像兩個禮拜後吧,我記得是8月中,她就叫我到她工作室,我就想那應該是要跟我討論接下來的東西,結果一到她工作室,我一坐下來,她們工作室有一個很大面的電視牆,然後她就把電視牆打開,我就看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圖,就是現在我們《回尋腦海裡的小丑魚》的這張封面圖。我就說,哇,這個好可愛喔,她是誰?她就說,你啊!我說,嗄?!她說,你喜歡嗎?因為我想要先讓你知道,如果是走這個風格的話,O不OK。我只記得我當下一句話都講不出來,然後我就哭了。


Baw:我就很緊張。(蓉:想說是太醜嗎?被醜哭嗎?)對,想說是太醜,還是這個風格不是你想要的?我就很緊張,說怎麼了怎麼了,還是……我先把電視關掉好了,你應該可以止住那個眼淚,不要看到這個東西。結果她就說她很感動,因為她沒有想到我就真的執行了這件事。


蓉:以為只是要討論,結果已經畫封面出來了。


心:對,其實我覺得寶的個性有一件很特別的是,我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這樣的人,通常我們譬如說,跟朋友約吃飯,可能就想說,那我們來做這件事,好啊好啊,通常就不會有下文了。那我那十幾篇,後來有100多篇的文章是,中間寶就說,那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有什麼想法?她一直在持續這件事,然後我就開始有點……,喔,好啊,我就開始有一種就是,那我先寫好了,沒關係,我就先寫。我寫完給她之後,我沒有想到兩個禮拜之後我又看到圖,所以我那當下是突然間有一種,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在我身上嗎?不可能吧?


Baw:應該是有點嚇一跳,沒想到就真的要繼續了,它真的要做了耶。因為原先她可能只是在跟很多朋友,就像聊天吃飯一樣,說我有什麼計畫,然後大家可能講完這個夢想的計畫之後,就各自回到生活去。然後沒有想到我就把這個計畫撿起來,那就做吧,就執行。


蓉:寶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Baw:對,應該是說,我只要想要做,或者是我聽起來覺得很有興趣,我很想玩這件事,因為我把我的生活跟工作,都把它當作是一個遊戲,一個遊樂園。因為我覺得有興趣的事情,回家之後我想了好多,好多畫面都這樣浮起來的時候。我覺得那我要做,我就試試看。其實我也把很多的工作覺得……就是別人賦予我的工作,例如說可能要我畫一個logo,或是要設計一個什麼,或是做一個什麼樣的動畫,我覺得這個好好玩喔,就做了。


蓉:很棒的態度耶,你真的找對人了。


心:我嚇死了。


蓉:你一個想法,結果寶可以一直push你去往前。


心:對對對,後來我就開始變得很緊張,譬如說那這個合作該怎麼進行?我一開始緊張到我還拉她去找律師,我們兩個就先去簽了一個合作約。她問我說要嗎?我說要,因為我覺得彼此的那個保障還是要有。其實像寶她是一個現在在做動畫設計,還有很多美編裝幀設計的東西。因為其實我們以前在聊天的時候我們就大概有知道,其實在臺灣很多著作權或者是很多設計的東西,很多人不太熟這一塊的時候,其實很容易吃虧。那我又會覺得,我今天如果找她一起來合作,因為我跟她的身分就會變成,我不是請她來幫我畫,而是找她一起來創作這本書的時候,我就會覺得,那我至少要做到可以保全你的圖畫。因為有的時候可能不是我這邊有起心動念,而是可能外界會覺得這個圖太可愛了,這個設計太棒了,如果偷走的話,那我們可不可以有一個法律去保障它。我的個性跟她的個性在這件事情上就差很多。


蓉:有點互補耶,會想到的面向。


心:對,我就把她拉去,她就說真的要這麼謹慎嗎?我說要。


Baw:因為我的個性是屬於比較,覺得這件事情很好玩,就一投入進去就做了,不會想很多後續的東西或是細節的東西。曾經有過的合作就是,我也很開心,對方找我一起合作,我就畫了,或是我寫了一個故事很開心,結果後來發現好像不對,就是沒有保障到我,或者是整個故事都被拿走。我曾經有很多個這樣的例子過,所以其實,因為我跟宥心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她知道我的這些過程,那其實可是我的個性又是屬於上次的事情過了之後,我就好像又忘記了,直到自己跟她合作的時候,我又忘記了,就好開心,好來做吧來做吧。


蓉:感覺你們的合作過程是很棒的過程。


心:很棒,因為其實我覺得,好險我跟寶個性上雖然很互補,就是不太一樣,但是其實我們在溝通上面,我們兩個有很像的地方,就是我們會比較不轉彎,然後很多地方會直指核心。我覺得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工作上非常舒服,因為可以減少很多很多時間,就可以很快速地把該訂的東西訂完之後,寶就要去處理很多,譬如說像總編輯啦,美術設計啦,或者是印務的那塊,那我就要趕快轉頭過來,處理後續的行銷,或者是怎麼把這本書可以破圈,讓更多人可以看到。我野心比較大,我會希望這本書不會只有寶的粉絲或者是我的粉絲看到而買。我更希望大家是因為看到這本書,才進而認識我們,所以我會很希望可以做到破圈這件事情。


蓉:這本書因為是圖文書,你要說小孩,其實也可以看,但就像你說,其實有點像是給大人看的圖文書。光看《回尋腦海裡的小丑魚》不太知道裡面會是什麼,除非你認識宥心,但我打開來看以後會覺得,哇,這個真的蠻值得寫下來的耶,這段童年回憶真的太有趣了,而且真的超多畫面,沒有圖畫真的很可惜。而且一開始看我想說,宥心跟小丑魚有什麼關係?在這個書裡面其實有很多很棒的就是,你長大了,還能回到小時候。我覺得你記性很好,可能你的經歷也很特別,但你有很多小小比喻,譬如說你看到攝影棚裡的攝影機,會覺得它三隻腳,麥克風很像是冰淇淋,這些回憶都還是很鮮明,我覺得我們長大很常會忘記。然後那個小丑魚就是唱外場會有那個紅白色的棚子。為什麼那個印象那麼深?



小丑魚概念 來自小時表演的紅白布棚


心:我印象中,小時候每次人家只要問到我,唱婚宴場,或是廟會,或者是工地秀的時候,印象最深的畫面是什麼?我覺得天氣好的時候我反而沒什麼印象,反而是在天氣差的時候,我們小朋友站在舞臺上,離我們最近的是遮雨棚,然後以前的辦桌文化非常流行,所以我們常常會在……,這又講到另外一題,以前是沒有導航的年代,很多的喜宴或者是廟會,他們都會辦在鄉野間,所以我們遠遠的,就是靠著檳榔攤的叔叔阿姨告訴我們說,前面直走右轉怎麼走,我們遠遠的就會看到那個紅白棚。然後我就很開心,我們就要趕快往那個紅白棚去。一到那邊,我站上舞臺的時候,我只要在想歌詞,或者是在想祝福語的時候,我頭一往上抬,就是紅白的遮雨棚,所以這個紅白的印象很深。


而且我那時候跟寶聊說這個書名要叫什麼的時候,她說,你記性其實很差,我們兩個的日常記憶其實很差,可是你反而可以利用小時候一些很鮮明的畫面把故事記錄下來,那他會不會其實是很像小丑魚?因為我們看的卡通,最有印象的小丑魚是Nemo嘛,他就記憶只有5秒。她就說如果你有這麼大的反差,你反而小時候很多特別的畫面,它都是帶著你的很特別的情緒在裡面的話,好像可以用小丑魚來引導腦海裡面的那條神經。


Baw:像小丑魚給我的印象就是害羞的,可是牠又兼具了勇敢,所以我覺得很適合她的個性。表象上好像很害羞,可是她一站上舞臺的時候,就有那種無比的勇敢,就好像不退卻這樣子。然後小丑魚牠有一種就是想要向外,像小孩子一樣,想要向外去探索。所以我覺得很適合她的一個形象,也很適合這本書。


蓉:看到你說小時候的故事的時候,就覺得,哇,這個對小孩來說好像有點too much,很多東西都加在你身上。但是因為畢竟還是小孩,所以我記得你會寫說,我想要表演是因為想要穿漂亮衣服。


心:對,我永遠記得,因為以前我們都只能穿幼稚園的制服嘛,那平常我的私服,都是媽媽去菜市場幫我買的。可是你突然間在電視上你看到,可能年紀大你一點點的姐姐們,她們穿得好漂亮,她們甚至可以穿皇后裝,穿古裝,然後頭上可以戴很亮晶晶的東西,那時候覺得很羨慕,可是以前就只能在家裡偷偷把棉被這樣披起來,然後去假裝自己很厲害這樣。所以突然間,如果有這個機會的時候,我以前都會說好耶,我現在想起來也很匪夷所思。


蓉:但我看了你的書,就會再回想自己的童年。我覺得很有趣就是這樣,它是一個跟我差別很大的童年,可是你還是可以連到你的童年。當然宥心比我小,但是的確我們小時候看到電視裡的姐姐們,你很羨慕,其實那個服裝是很重要的啊。就像很多人要拍婚紗照一樣,平常不可能當公主,可是我竟然有一天可以,而且你還常常當公主。


心:對,而且我當完公主還收到掌聲。


Baw:沉迷於掌聲之中,你就會忘記那個膽怯。


心:對,沒錯,沒錯。


蓉:除了表演你受到掌聲,我覺得還有一大塊是,你們要到處去表演,就像你剛剛說,看到很多紅白棚子,我覺得好辛苦耶。



到處走唱不覺辛苦 可以一直玩 可以穿很漂亮


心:小時候比較沒有這麼鮮明的感受到自己好辛苦。然後其實我是有分,我感覺上,我的體感的,那個思維邏輯是有階段的。我前面是很興奮的,因為我可以不用上學,我可能中午再到學校就可以了,因為我們可能在中南部做完秀之後,我們回到家可能都已經一、兩點,所以早上基本上學校都會通融一點,可能上午第四節課再來。然後吃午餐,午休時間,下午,然後我常常下午一兩節課上完之後我又要先離開,因為晚上還有中南部的廟會。所以一開始是有一種興奮感,就是,哇,我好棒喔我可以不用在學校,我可以一直去玩,可以穿得很漂亮。


可是到中期的時候,會開始走進一個無感的感覺。那個無感就是,我今天會有幾場,(蓉:就像上班),對對對,開始會有這種感覺,然後再來,慢慢地慢慢地會有一些感覺是,我明天終於不用去了,會突然覺得,我那個「終於」兩個字怎麼跑出來了,就是會開始有一點點這種很不一樣的感覺。但你說會不會有那個,好累喔,我不想去,我覺得在第二張專輯之前,都還沒有出現。我小時候出了四張專輯,有兩張個人專輯、兩張合唱專輯,在前兩張專輯之前一直都沒有出現,一直到第二張到第三張開始,我剛好是五、六年級的時候,這個心境才開始慢慢出現。


蓉:你這記性其實蠻好的耶?


Baw:都只記小孩子的事情,因為我跟她一起相處,她記性真的很差。


蓉:童年可以記那麼清楚,我覺得也是蠻厲害的。



有一段時間還蠻討厭方婉真的


心:我覺得有很多是旁邊的大人幫助我,就是從小聽到大。儘管我後來國高中已經離開了這個,就是回歸學校專心讀書的時候,還是會有非常多的親戚會在旁邊說,你那個時候怎麼樣怎麼樣,講了一次兩次,在記性還沒有完全淡卻之前,他每講一次,我畫面就會跳出來一次,歷歷在目,然後就一直講,講到後來,比較逐漸容易忘記的可能是大一、大二,可是到大三我參加星光之後,這個話題又再回來的時候,就會發現好多的畫面又再一直跳出來。所以我有一段時間還蠻討厭方婉真的。


蓉:那個過去的自己?


心:對,尤其是我那時候在比賽的時候,我就會覺得……方宥心什麼時候可以贏過方婉真啊?那時候會有這種感覺,因為我就算再一次出來,可是大家對我講的還是婉真。


蓉:因為那時候還是年輕,大學的時候,可能不會像我們年紀越長,你會想說我至少還有豐功偉業看可以講,年輕就覺得不行,我還有很多很多機會、很多未來,你們幹嘛一直講我小時候。


心:對啊,對啊。


蓉:寶那時候看很多宥心的故事的時候,你最有印象是什麼,你腦海應該超級多畫面。


寶:很多很多畫面。那時候我就覺得這些故事都很有趣,可是我沒有經過她的那些童年,所以我必須要讓自己假裝是她。所以我就有時候閉起眼睛,幻想我自己是婉真,幻想我自己是童星。然後等我睜開眼的時候,我就想,那如果我今天是一個,感冒的時候,然後媽媽還抱著我,說今天你要趕場,那我的心情是什麼?或者說我今天其實好緊張好緊張,可是我一睜開的時候,好多人都在看著我,但是我又不認識這個攝影機,我又不認識這個什麼音箱的時候,那我要怎麼樣去幻想它其實是我的朋友,陪伴我度過這個很緊張的時刻。所以我就開始想了很多的畫面,然後想像很多怪獸,想像很多的情境。(蓉:哇,你還自己會要帶入)因為我覺得我必須要夠瞭解,不能講說瞭解婉真的心情,應該至少我要經過她的這一些過去。那我的做法就是,當她把她的故事文字化之後,我必須要用圖像去揣摩出來的時候,我就必須要回到,我就是這個人,那我這個人,回到我小時候的時候。因為我跟她的童年是不一樣的。但我必須要去想像我跟她童年不一樣,那我如何進入她的童年的這一個回憶裡面,我就要用我自己的畫面詮釋。但我覺得這樣也很有趣,因為在我們的過程之中,我並沒有要她提供很多,你小時候的照片是什麼,或是你小時候有沒有去過哪個秀場,有拍照什麼之類的,我都沒有要她提供,那才可以創作出那種,不是那麼實際,可是又有很多想像力,然後大家一看到原來她小時候是這樣的故事,可是配的插畫是比較想像力豐富,然後顏色很多的插畫,才可以有些衝突吧,我覺得。


蓉:啊,你剛剛講到說,生病就是可能要表演完才可以去急診,類似這種。然後我印象很深,你裡面有一句話是,抱抱是不舒服的時候才可以有的。我覺得哇,這小孩怎麼那麼辛苦。



精準表達宥心的內心世界 Baw:我通靈


心:寶也有get到。我那時候看到某一張是在講五燈獎海選的那個故事的時候,寶把那一個彩蛋跟那個小女孩的那個東西,放在那一張圖的時候,我其實當下是整個雞皮疙瘩起來的。那個故事其實在描述遇到地震,我向媽媽逃過去。其實在寶的圖畫裡面,它呈現的,讀者如果買回去看,會發現其實我跟媽媽的手是沒有接觸到的。就有很多的小彩蛋,包含我說就是要不舒服,才可以有這樣子的一個自我……我小時候就很容易自我規定很多很多事情,因為小時候還不會分辨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但是有太多的規定是來自於因為我是童星的身分,所以我在還沒理解之前,我要先執行。所以要執行這件事情,我就要先把它變成一個條文來規定自己,我就不用去想原因,我不用去「因為」,為什麼別人罵我我要笑?為什麼別人不理我,我要跟他敬禮?這種東西在還沒有理解之前,我都要先去執行。那我覺得寶在我的文字裡面,她讀了很多的東西,所以她會用筆觸,然後彩圖的強烈對比,或者是一點點東西,都會把那個心境放進她的創作的那個彩蛋裡面。有時候我看著自己的文章,然後一翻到她的圖的時候,我雞皮疙瘩都會起來,然後我就問她說你是有get到這個嗎?她說沒有,我通靈。


Baw:就是第六感,因為我在畫這些的時候,我覺得很有趣,我用了一個方式,今天如果我心情不太好,我就去翻了我覺得婉真今天應該心情也不太好的那篇故事,我用這樣的方式去畫。我覺得我今天好開心喔,想要出去玩,或者是今天有一種很愉悅的心情的時候,我就去翻閱婉真她很開心的那那幾篇的故事來畫。所以我就會運用不同的筆觸,例如說她很緊張的時候,我的筆觸其實是有點亂塗鴉的。但是如果我今天是悲傷的時候,我的筆觸反而有時候,或者是我的顏色、色彩反而有時候是更鮮豔的,因為我覺得越悲傷的故事或越悲傷的一些情境,我反而用比較反差的方式去呈現,它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蓉:應該很少有機會跟好朋友合作吧?感覺是什麼,跟你做其他的作品?


Baw:我覺得很不一樣的就是,有更有趣的一個情境。而且我會覺得試著畫這些過程之後,更瞭解這個朋友,然後我們的友情,我覺得好像更堅固。


蓉:有哪一面的婉真是你覺得蠻驚訝看到的,之前沒看到,然後因為這次的合作看到?


Baw:我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很害羞的人,可是我沒有想到她居然是會為了穿得漂亮,或是亮片的衣服而上臺的人。


蓉:所以你私底下認識的她就是很害羞?


Baw:很害羞,可是又很堅定,然後又想要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有一點矛盾,就是又有沒自信,可是又想做這件事,她就是會常常的進又退、進又退這樣子。然後她的個性又是屬於比較理性派一點,但是遇到很多事情的時候她會感性。那我沒有想過她小時候是為了穿亮片衣服而這麼的……哇,好開心,我今天可以穿亮片,小公主。所以這一面是有一點驚訝,原來你也是有公主的時候。



書已經在印了 宥心才有真實感


蓉:那宥心自己這樣整理下來,竟然還真的可以出了書,我覺得是那個整理蠻重要的?


心:對,其實我在,當然疫情期間在限動裡面那個寫,因為心裡沒有負擔,所以寫好寫不好,我覺得無傷大雅,那時候反而比較容易下筆。當我開始發現寶這件事情當一回事的時候,我真的有整整……看有沒有兩個禮拜,我是坐在電腦前,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然後我就想說,所以這是怎麼回事?我真的要做這件事情嗎?然後我才想說,好,我就讓自己進入冥想的空間,就每天要坐在電腦前面,可是其實我的電腦沒有打字,我就是眼睛閉起來,一直去想那些畫面,真的是兩個禮拜之後,我才著手開始寫。但也很有趣的是,一寫就停不下來,就把它寫完。


Baw:我覺得有一個很有趣,我可以感受到她的那個感覺,例如說她好像直到我們真的上機印了,她才相信我們真的要做這件事了,因為這中間我都有感受到她的一個懷疑,說有沒有可能,就是又突然覺得不想印了,或是有沒有可能覺得這個圖不好,我不想出了,或是我全部都要重畫或什麼的,然後她都會對這件事情還有不安全感,退卻。真的是直到我們上機印了,然後印刷師傅把每一頁的畫作,每頁的書裡的內容印出來,然後我們真的在跟印刷師傅討論說這個顏色,我覺得可以加紫多一點、加藍多一點或什麼的時候,她才真的是,喔,要做這件事了耶,真的要出了耶。


心:對對對,因為那一天我們有側拍一些工作內容,我回去看帶,在剪接的時候,我好幾幕都把它剪掉,因為我整個人就是呆滯在那裡,我想說,你在幹嘛?我當下是在想說,真的要做了耶。


蓉:你回想這一段經歷,你覺得對你最大的影響是什麼?


心:我覺得最大的影響是,它讓我學會用很多不一樣的視角,在成長的過程當中看待同一件事情,然後再來是,它反而讓我長大的過程當中,變得很謹慎,但是想要衝破那個謹慎的衝動。所以我常常在思考,我中間有一段歷程是憂鬱症,我有曾經問過醫生,這個跟我小時候有沒有關係。醫生你也知道,都會用問題來當作一個回答。所以到後來我還是會一直盤旋著這一切的一切,然後我就發現,其實說沒有關係是不可能的,但有更大的關係是來自於,在我可能還沒有來得及理清楚事情的原因的時候,或者是我們必須去執行的東西背後的動機的時候,我就要去執行,的確影響了很多。我後來越來越不太敢跟別人說話,然後更害羞,因為有太多當下的覺得對,或者是家長……因為以前我們那個年代剛好是處在小孩有耳無嘴的年代裡面,長輩的教育觀念也比較嚴謹一點點,影響到我的是,長大之後我會突然間,譬如說今天我要跟奕蓉姐對話的時候,你問我一個問題,我要開始在腦子裡面會出現三、五種回答方式,要哪一種才是對的。


蓉:因為你從小就沒有做自己,然後你的工作某種程度是要取悅別人的,那從小時候就這樣子的時候,一定會受到制約。


心:對對對,也因為沒有時間讓你去想為什麼,那大人也不太會告訴你。所以變成長大之後,我就會開始去思考這件事情。可是的確是在我大學開始玩樂團的時候,我又很想要衝破這一層防線,會變得我會開始自我懷疑跟討厭自己,就是為什麼我沒有辦法去做到這件事情。所以諸如此類,在綜觀再回溯到小時候那一段時間,其實它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養分是,當我那一刻知道我真正的個性的時候,我其實是感謝方婉真有經歷過童星的歷程,因為如果沒有這樣子的嚴謹跟規定,我現在的個性應該是蠻令人討厭的,我說出來的話應該會蠻刺的,而且會蠻……我覺得是對的就是對的,在我的領域裡面,是沒有中間值的,沒有容許的過程,沒有灰色空間,我就會變得非常非常的自我,自我中心意識會變得很強。


這也是到後來我開始去認識我真正的個性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這件事情,那小時候有那一段的時候,你經歷過別人強加式的觀念之後,等到中間再回溯這件事情的時候,你才會發現,其實老天爺還蠻疼我的,就是一路之間祂其實都一直在保守著我,一直以來的行為偏差或者是思想偏差,想掙脫不掙脫,這很多時候都是兩面刃的問題。然後等到現在,現在的我,是我覺得最舒服的時候,最舒服的自我,這個自我就是,很多時候我還是會有很多的自我審查,可是在這過程當中,我已經不會再像之前一樣,就是奕蓉姐你問我話,然後我就會很久都回不出來,因為我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正確答案。我可能就會開始去回答我心裡真的想要回答的東西,可是這個東西因為小時候已經入骨,根深蒂固的那個制約,帶到我今天再怎麼走鐘都不會走鐘到很誇張的地步。



出書是與自我和解的過程


蓉:出書就是其實就是想要分享?


心:本來是,但後來我發現這本書出完之後,我覺得是一種跟自我和解的過程,開始有一點這種感覺。


蓉:那你會希望讀者看了以後有什麼感受,你想要給大家什麼?


心:我有一點刻意把年代鎖在1984年到1994年那個期間,就是除了讓大家回溫那個年代,在科技還沒有很發達,還是在撥接網路、BB Call的時代的時候,人跟人之間如何的相處、工作以及生活這件事情,讓大人藉由這本書回憶30年前的自己,那個時候是有多有勇氣、多勇敢,在那個臺灣經濟起飛,在末端的時候,一方面是想要帶給這個。


然後裡面我有寫了幾篇跟原生家庭有關的故事,那個故事其實是有一點希望用……,因為我寫出來的時候它的確有療癒我,我也希望可以療癒跟我有差不多處境的,有這樣子生命經歷過的朋友。因為我知道的是在那個經濟起飛的末端,其實有很多跟我一樣還是孩童時期的時候,家裡是有家道中落的經驗,因為起飛的時候突然間很多很多錢,可是很多的中小企業在後面,其實有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難,是沒有辦法支撐的。在那個時候,有很多是跟我差不多年紀的人,是可能會跟著爸爸媽媽一起到處搬家,或者是有很多這樣子的故事呈現。所以那個時候其實我們這個文字大概修了五、六版,蠻多版,因為一開始我們我是用直式寫的,後來改成橫式之後,發現橫式的文法跟直式文法不太一樣,所以修正完之後,我跟寶有討論說,我們要不要回到九歲的筆觸,


Baw:或是回到九歲說話的口吻,更純真、更小孩子直覺式的說話方式。


心:對,所以那時候在前修後修的時候,我發現這一些比較心路歷程的故事,它看起來比較恬淡一點,而這個恬淡,我覺得反而可以讓讀者有一些空間,甚至如果有相同生命歷練的人,透過這樣的故事,如果回尋到過去,如果也可以跟自己做一個和解,我覺得會是一個我們最期望的事情。


Baw:反而情緒它是有個隙縫可以進入的。我覺得是這樣。


蓉:那寶呢要補充一下嗎?你希望跟讀者分享什麼?


Baw:我希望跟讀者分享就是,他們在看這個故事的背後,除了感受到婉真她的勇氣也好,或者是以前的年代的一些經歷也好,然後也可以藉由這個故事瞭解親子之間的關係。因為我覺得這裡面有講到很多媽媽跟小孩子還有父母,爸爸跟小孩子之間的關係,當然是我的父母親跟婉真他們的相處模式是不一樣,因為我爸媽其實某一部分在小時候其實對我是有很大的自由度的,那我會覺得,這個裡面其實要探討的故事有很多,那看每一個人閱讀者他用哪一個角度去讀它。


蓉:的確有很多部分沒有寫到太清楚,但是夠清楚了,加上有圖畫,我覺得留那個空間蠻好的,你可以想像到大概發生了什麼事,不用講到很詳細,但它就好像某種程度可以帶你到那個年代,跟好像自己某種程度可以設身處地一下。因為如果講太清楚,反而會覺得我離它很遠,留一點空白,大家就可以想像如果我是婉真,好像可以感受到蠻多原本沒有想過的事情,畢竟你的經歷真的是很特別。


心:對,與其讓別人純粹的去閱讀我的過去,其實我跟寶應該都會更希望大家透過這些小故事、這些插圖,回想自己30年前,甚至小時候的一些童年情緒。我覺得事件不一樣,肯定的,但是一定有很多的童年情緒是我們不願意讓大人知道的。


蓉:這個還會長出別的作品嗎?


心、Baw:希望。


蓉:感覺它可以變那種有點,不見得動畫或是有點魔幻的作品。


Baw:一個遊戲展之類,沈浸式的,我不知道。因為每一篇的故事我在畫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它很像一篇一篇的小遊戲。那我今天只是把這個故事的這個小遊戲片抽出來,然後玩這個遊戲,我過關了之後我可以再去選擇哪一篇遊戲、哪一個故事再出來玩。所以其實它並不需要連續性的閱讀,你今天可能想要翻閱,隨機的看你想要閱讀哪一篇故事,它其實可以是可以單篇的小故事這樣子。


蓉:感覺好像寶又開始要……


心:我害怕了,我的手開始在出汗……


Baw:想到一些很好玩的東西覺得可以玩。


蓉:她想到就有可能成真囉。


心:對,千萬不要讓她突然間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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