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 防雷分隔。
來到約定好的醫療中心內,波妮等人已經在等候。
相對無傷的波妮、米蒂與馬魯斯注視著包了繃帶的費尼,其臉上的敷料明顯地透出草本味——似是因為沃芙給了他幾包外敷用的替換草藥,但本人並不情願傷口被包起來悶著,費尼的表情顯得有些嫌棄。
托莉安則是小心捧好醫療長給她的袋裝營養液,乖巧地等待。
幾人的教師梅納瓦亦忐忑不安地環著胸,等候無名少女發落自己的命運。
簡短地與醫療長告別後,她們離開磚紅色的大樓,一路往校外走出——
經過尚未開市的商街、穿過一片樹林,最終停在一棟外觀相當普通的木屋前。
「好啦、就是這裡!」
只見無名少女挺起胸膛、雙手叉腰,模樣看來對自己的手藝相當滿意。
「此後,這便是你們的家了。」
話是這麼說,眼前的木屋雖然外觀雅緻,卻一點也不像能容納這麼多人的大小。
而她亦未多作解釋,逕自邁開腳步,領著孩子們推門入內。
垂吊的燈飾逸散溫和暖光,將之灑滿偌大的空間——參考了商街店鋪的空間壓縮魔法應用,室內十分寬闊,與木屋從外頭所見的小而巧印象大相徑庭。
玄關與室內地板有著高低階落差,形成自然的落塵區。無名少女隻手搭上右面牆體一處像是木材自身缺陷造成的小樹洞,隨後輕輕一拉——看似瑕疵的部分是刻意選材作成拉門,裡頭則是內嵌式的鞋櫃。
示意眾人先行脫鞋,無名少女自己倒是毫無猶豫便踩上了上去。她的鞋在落地瞬間發散成魔力一類的點點黑光,明顯打磨過的地板因而未沾染半點塵土。
整間屋子呈現半開放式的結構,沒有明確的牆面將區域間劃出分隔,彷彿提醒著純系的孩子們如今已獲得自由,無需再受那監牢般的宿舍拘禁。
屋內左側擺放著樸實的矮腳長桌,桌邊三面環以木頭為基底、鋪上絲滑綢緞與羽毛軟墊的沙發;騰出的一側則預留了空間,以方便大家之後拿取櫥櫃內的零嘴、飲品享用。
客廳的後頭是為開放式廚房跟餐桌。值得特別留意的是,餐桌桌面既不是方形,也不是純粹的圓,其不規則的形狀是因為無名少女取用了完整的樹幹,直接裁切成溫馨傢俱所致。
相比將天花板挑高的客廳,右側起居室佔一樓總體面積的比例則較少。無名少女在搭建時,把這邊的地面特意弄低不少,形成階梯式澡堂般的下沉式設計,裡頭放滿了毛毯、枕頭及布偶,四周再以書櫃牆包覆成溫暖而安心的小天地,徒留小小開口供人出入。
這裡的每一吋牆面、地板,皆由她親手所作、每一項傢俱、裝飾,都出自她的手筆。
明明用上魔法就能立即解決的事,卻選擇親自動手,將一家人的新居竣工。憑藉超越常理的知識量、熟練度,在幾個小時內獨自完成如此規模的工程——魔法的存在,是為了帶來更便利的生活,然而並不表示事事都需要貪圖方便。某種層面來說,早已進入超人領域的少女,其價值觀其實更接近非人種族。
從未想像過的景色在眾人面前展開——雅緻精巧的空間、接納眾人似的開放式設計、溫暖的色調與被自然包圍的氛圍,眩目得令人無法想像自己竟是能夠成為這裡一份子的對象。
這裡像在告訴他們,不用再回首過去那個陰濕晦暗的地底,也不需要再害怕隨時會失去明天。
「怎麼樣呢——還喜歡嗎?」
超乎想像的美與和平氛圍令數人不由得怔忡,還是因為無名少女的提問才有了「喜歡」、「嗯!」等正面的讚嘆——真正受到震撼的靈魂,給不出浮誇言語,最為單純的形容與肯定,就是他們的極限。
環顧周遭的孩子們與教師,無法不被如此精緻巧思所感動——那是不曾被當作人的他們,首次理解這世上還有容身之處。
一行人繼續在『母親』的領路下,向內移動。於起居室同一側的盡頭,出現的是通往二樓、一體成型的旋轉樓梯。
「那麼,二樓總共有六間房,房門上有每個人的名字,之後就是屬於你們各自的私人空間了。」
言下之意,便是連梅納瓦的房間也一併準備了。宣示效忠,即形同受到庇護——誠如無名少女所言,既已為她所用,這該有的待遇自然是不會少的。
波妮與托莉安的頷首、米蒂的微笑、費尼閃爍著光芒的眼神,以及所有人亦步亦趨跟上二樓的腳步,都述說了這個小天地對他們而言,有多麼特別。
梅納瓦是知道的。從第一眼看見純系地下的教育區便感到頭皮發麻——這些孩子們所受到的,是絲毫無法與蟬聯六屆冠軍的事實相連結,甚至令人匪夷所思的待遇。
她由衷地,為這幾個學生能夠露出屬於他們年紀該有的神情而欣慰。
眾人懷著雀躍與期待走上了二樓,沈默的興奮之中,腳步亦特別輕盈——木質的地板踩起來的觸感、扶手的穩定感、似有若無的草本與木質香使空間既精巧亦典雅。
「啊、每個房間的佈置,是我先依你們的系別或個性所作,如果有不中意的地方可以提出——再修改一下而已,不費事。」
談笑間的輕描淡寫,反襯出這位收養了所有孩子的『母親』話中的縷縷較真,似乎從與他們接觸起,他人眼中基本會被視作玩笑與客套的應對,來到她這裡時一切都顯得不適用。
未曾想過可以拿自己的本系做出這些建築,馬魯斯直到無名少女出言提醒,才不置可否地眨眼。
二樓的構造是從延伸的邊角,以挑高的客廳當作是分界,一列三間房、沿著九十度向上樓後左右兩側展開。
馬魯斯的房間在左側最邊間,隔壁是波妮,再來是梅納瓦——也就是說,米蒂、托莉安跟費尼則被分配在右側。
在老家便是身為大姊的米蒂,很快指揮起大家以騎士團的禮儀向『母親』致謝,然後才開口詢問是否可以進去看看。
「不是說了嗎?房間是屬於你們的私人空間,本來就是專門為你們造的。」
年輕騎士們過分禮貌的致謝,令無名少女會心一笑——
孩子終究是孩子。拘謹之餘,難掩其中好奇與欣喜,這才是他們應該有的表情。
「至於三樓,是閣樓客房。⋯⋯以防萬一用的。」
抬手以指尖點了點樓梯再上去的方向,無名少女並未言明究竟是要作何預備。
得到許可後的幾人,隨後各自進入寫著自己名字的房內——
沈穩的暖色調,是內心溫柔的眼鏡少年給人的印象。
幾乎都是原木裝飾起來的房內有著簡約與俐落的設計,床與桌椅、衣櫃、浴室應有盡有,還能聞到些許舒緩心緒的沈穩木質香;嵌在床板下的收納櫃內,有著被褥與嶄新的床單、窗框上擺著小巧的盆栽。
大地色系的房間,令馬魯斯失神似地目不轉睛——他喜歡這裡。
緊鄰他房間的,是第一個被無名少女收養的波妮。
相較過去的動盪,如今換得的安穩亦是建立在他人的屍體之上——她相當清楚這件事,也知道自己必須贖罪。無論用什麼樣的形式,她都擔負起了諸多人命。
房內牆壁具有空靈感的蔚藍色調,混有純潔無瑕的白。那是原諒與寬恕、憧憬與夢想的顏色;同色調的書桌上,有數個簇新、鑲有鮮花的粉色髮圈,一看就知道是親手製作。
由透明絲線垂吊的燈光擁有多段,柔和的白為房內增添了希望似的明亮。
天空色的床具讓波妮忍不住伸手觸摸,她坐了上去。
令人想多躺一陣子的觸感,舒服得彷彿過去那些事情只是一場很長的夢——她喜歡這裡。
進了房內的梅納瓦,第一眼看見的是落地衣櫃,以及鑲在櫃門上的全身鏡。
作為新進人師也好、作為女扮男裝的人也好,為了生存下去而選擇的道路一次比一次還要殘酷,讓人難以招架。山窮水盡疑無路時,卻又看見了一線希望——有這樣的『母親』,孩子們往後也可以安心許多吧。
已經有了監護人的他們,並不需要老師的存在,自己其實沒有資格待在這——鏡裡映出的人影彷彿在諷刺這一點。
米色的空間像在呼應自己的偽裝,隱藏於其中的粉色桌椅與粉橘色系的床鋪更是寓意了刻意維持的外表之下,掩藏的少女心。
雖然那種天真,早就隨著成長為大人時扔掉了,卻不是討厭這樣的設計——宛如以這種方式,幫助自己喚醒曾經抱有的熱情與希望,搭上房內特有的淡雅花香,梅納瓦不禁輕吁一口氣。
她想——她喜歡這裡。
與之相對的另一側,最靠近樓梯的那扇房門,名牌上寫著的是米蒂。
裡頭的紫丁香裝潢色調,正如自由不受拘束的風。
推開門扉,迎面而來的感動令米蒂倒吸一口氣。她小步走進房內,一邊緩慢地吐氣,就像擔心驚擾那些色彩。
伸手摸上窗簾,米蒂感受著絨布般令人安心的觸感,隨即動手揭開——窗外的景色,與過去長年所見不同。這裡看得到陽光。
伴隨陽光灑落,床鋪與被褥的紫變得透亮、輕盈,開始偏藍,彷彿乘著風翱翔時,會在破曉時分看見的顏色、彷彿在敘說,她是這裡的主人。
米蒂忍不住抿唇——她喜歡這裡。
面無表情地推門走進寫上自己名字的房內,托莉安看了看鵝黃與銘黃色漸層的空間,以及有著白色碎花被單的床鋪,不禁感到這彷彿宣告即將夕陽西落、月亮升起,又像在說月亮將沉、豔陽東升。
她並沒有向無名的『母親大人』透露過除了名字以外的事情,就連被救出時都沒有一件得體的衣服,對方卻為她做了這麼多,甚至論及收養——正因如此,即使感覺只是換了一個人飼養自己,也必須以相等的代價感謝對方。
無論喜歡或是不喜歡這個房間,與先前待過的地獄相較,暖色調能讓人心情為之放鬆。
而硬要她說的話——她喜歡這裡。
自從開始燃燒就沒有停下來過的少年,還帶著敷料包。
他在來到新家的路途上,已經從學長姐跟波妮的口中聽說學校出了大事,卻還無法理解。這些成員跟眼下氛圍,像極了只是一場短期於校外住宿的騎士團訓練。
沒什麼感觸的他動手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珊瑚橘與白色相間的色彩。
進門後,手邊就有著可以讓自己暫放藥包的茶几。動手卸下行囊,費尼的視線轉向奶茶色的床——要不是臉上還被包紮著,他肯定會用力撲上去,試試看能不能彈起來。
即使還沒有實感,他也知道——自己喜歡這裡。
待眾人參觀完房間、確認過各自的房內擺設與動線後,他們才不約而同地在廊上重新集合——米蒂依然是負責整隊的人。
等幾人列隊完,波妮才意識到什麼似地,半舉起手開了口。
「那個⋯⋯母親大人的房間,是在閣樓嗎?」
「嗯?我睡沙發就可以了?」
輕巧地縮起腳、窩坐上廊邊欄杆的無名少女,本來還以和藹的神情守望剛收下禮物的孩子們,似是沒預料到會被波妮這麼提問,她的語調與眉一同揚起。
「嚴格來說,我並不真正需要睡眠。」
她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儘管身為這棟屋子的建造者,同時亦是孩子們往後的監護人,卻壓根將自己排除於需要私人空間的對象外,態度還極為理所當然。
半是困惑、半是訝異的情緒,在眾人之間渲染。
不需要睡眠這種事,對人類而言根本不存在⋯⋯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吧?
抱持這樣的想法,波妮抿過唇後又繼續追問。
「母親大人⋯⋯是因為想優先照顧我們,才這樣說的嗎?」
反過來顧慮『母親』的體貼,忠實體現女孩的溫柔與善良。然而,如此猜測姑且僅算是對了一半。
「死不掉的話,睡不睡覺有什麼區別呢?」
無奈不著痕跡地含在那柔和的笑裡,無名少女道出這句問話時斂下了眼眸,卻很快再次抬起視線,看進波妮一雙與她色調神似的眼中。
「不是親眼見識過我殺不死了嗎?波妮。」
所以說,對了一半。
照顧孩子們的立意是有的,但要說上為此扯謊就純粹多想了。
慣於漂泊、居無定所,妥協於違背常世攝理的軀體,時間一久連忽視自身都成了一種習性——事實上,無名少女來到『原世界』至今都還未曾闔過眼,而這才是根本上沒有為自己準備房間的緣由,歸咎其下意識的自我忽視。
殺不死。
即使沒有實感,眾人卻能夠理解,擁有魔法的世界本身便有一些難以置信的理所當然——比如活了上千年,至今依然沒有人可以降服她的最強通緝犯。
「⋯⋯父母的思想會影響孩子的。」
作為大人的梅納瓦忍不住多嘴一句,卻又安靜了下來。
她可是待罪之身,不應該這麼輕率地開口指責波妮的母親。
「妳可是救了我們的人!」
而跟梅納瓦的顧慮不同,米蒂倒是直率地上前表達『母親』也必須要有個房間的意見。
「我跟其他人睡同一間也沒關係,怎麼能佔據所有的房間⋯⋯」
「我也——!」
跟著米蒂一起開口,波妮與她對上視線,一同頷首。
似是良心不安,也像是還沒弄清楚狀況,旁聽的費尼一臉為難地撓了撓臉,似乎在思考該不該開口勸阻。
「不准。」
威壓溢散致使空氣凝結,與嘴角勾勒更深的弧度相對又相輔。不容違背的氣場雖無形,作為家主的少女展現的意志卻無比明確。
「既然撿回來了,照顧你們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無名少女輕吁一口氣,接著二話不說便逕自縮起身子——這並不是錯覺,而是如字面意義,她的身形正在改變著。
衣物化作皮毛、指尖與牙變得銳利,同時體型也在不斷縮小。
不稍多久,就在波妮幾人面前,一隻擁有柔順毛髮 ,搭之以金黃瞳色的純黑貓咪,優雅地伏在了欄杆上。
而那裡,正是原先『母親』所在之處。
「⋯⋯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問題嗎?」
無言的驚訝充滿整個空間。
能夠像這樣化為動物的,在這個世界僅有已經絕種的妖精。
然而,正因可以像這樣縮水、幻化成動物的模樣,才能夠說出睡沙發就可以這樣的話吧?
「妖⋯⋯精⋯⋯」
不知道是讚嘆還是驚訝,本還想勸架的費尼瞪大了雙眼。
「這是真的?」
他忍不住湊上前左看右看,像是想從中找出一點無名少女其實還是人形的痕跡。
除了他以外的孩子們則沒人繼續作聲——他們明白『母親』有著必須貫徹的堅持。
而波妮更清楚在大家都被救出來後,這不是準備切下膝蓋的自己可以繼續置喙的事。
於是,他們以過去訓練有素的沈默,點頭回應了化作黑貓的少女。
毫不介意被費尼直勾勾盯著瞧,『母親』抬起後腿撓了撓獸化後的小巧尖耳、低下頭以舔舐梳理毛皮,舉止自然地彷彿她原先就是一隻貓兒。
判斷對話已告一個段落,用四足撐起身軀的黑貓伸了個懶腰,隨即從欄杆處一躍而下。
當費尼因這突然的舉動探頭往樓下確認時,她已恢復成原本人形的樣貌,過程幾秒間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先去休息或是洗澡吧,晚些就可以準備吃午餐了。」
攸關於房間分配的異議,在沒有轉圜的餘地下落幕。無名少女對著留在二樓的孩子們囑咐後,便動身前往廚房,準備著手處理大家的餐食。
真是不可思議——費尼恍惚地想著,隨即米蒂拍上了他的肩膀。
「晚點吃飽就幫你換藥。還有,你差點就死了,是她救了我們。」
「我不記得發生什麼了——快告訴我!」
似是感受到終於有人發現自己還完全在狀況外,費尼這才開始聽幾人跟他敘說昨晚學校被無名少女入侵之後,掀起了怎樣的一場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