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裝扮自己,拿出桌鏡與化妝包,他望著她那充滿神秘的臉龐。兩個人在高中就在一起,他喜歡她那毫不遮掩的個性,永遠都會說著自己想說的。
她不一樣。
他最喜歡這一點。
他把桌上的杯盤狼藉清理乾淨,原本想到什麼,但看著她背影,似乎話又被自己的猶豫吞了下去。
八年前
冬日永遠是她最愛的季節,
她喜愛那冷冽的寒氣,微微地透在空氣中,
宛如隔絕了某個部份的自己。
而她可以在冷冷的被窩裡,
用雙手在鍵盤上建構出那完全獨立的世界。
獨立於現實世界的世界,
屬於自己的世界。
「吃了嗎?」蘇逸洋拿著兩盒便當盒。
「還沒,我快餓壞了。」她緩緩地從被窩中爬起。
「趕快吃吧,妳等等不是還要打工?」
「對吼。」她看著手機,已經是快到了晚班時間。
「趕快吧。」蘇逸洋將筷子遞給她。
「怎麼啦,回來就板著臉。」
「欸,妳總不能每天都窩在家裡打小說吧。」
「怎麼了嗎?」
「我之前就說過了,生活的事情都不需要煩惱。我可以照顧妳,真的。」
「不用啦,我才不需要勒,我打工就夠我一個人可以生活啦。」
「但妳真的要一直打工到老嗎?」
「欸,蘇逸洋。我說過了,我想要當小說家。」
「我知道,妳說過很多次了,但有時候總要考慮現實生活的狀況。」
「又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
「我怎樣?」
「家裡有錢啊。」
「喂喂喂,我也是靠自己好不好。」
「靠什麼,你永遠有個退路不是?」
「我現在不想吵這個啦,快吃飯。」
「我寫小說又礙到你嗎?」
「可以,當然可以。我只是怕你累壞身體。你一天打多少工,三份還是四份工?你要是真的想寫小說,就把那些工作都辭一辭在家裡就好啦。」
「所以我很早就告訴你啦,我們兩個人永遠是不一樣的。」
「我還是不懂,真的。」
「你是有錢人的孩子,而我不是,差別就在這裡。」
「拜託,晴雯,現在已經是什麼時代了。」
「你以為你可以養我一輩子嗎?」
「誰說我不行?」
「那是你現在愛我。」
「誰說我不能愛妳一輩子?」
「我這個人比較實際,兩個人在一起到最後,不就是要論及婚嫁嗎?你爸媽難道不會整天煩你嗎?但我不想結婚也不想有孩子,這大概我高中還是大學就跟你說過了。」
「我們可以不用結婚,也不用有孩子,真的。」
「你幾歲?」
「怎樣?」
「你幾歲啊?」
「今年二十六啦。」
「你看你過十年後會不會回答一樣的問題。」
「拜託,我現在沒拿家裡的錢,我現在的生活費都是自己賺的。」
「那是現在。」
「難道兩個人在一起不能簡單一點?」
「所以現在一夜情或者約炮才會這麼流行啊。」
「我在講什麼,妳在講什麼啊?汪晴雯。」
「是啊。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兩個人要單純在一起可不是那麼簡單。有時候在一起快樂很簡單,要一起過得很苦也很幸福是很難的。」
「妳真的是很悲觀耶。」
「因為你就是一個有錢公子哥啊。」
「欸,不能把這個帽子扣著我一輩子啊。」
「那我就說我自己就好。我跟你之間差在哪裡?我只能靠我自己,就算我有朋友、我有你,但是最終我還是得靠我自己。每個月能養活我的就是那些你看不起的工作。我沒有退路,我有的只有手邊這些東西。而你呢,你可以假裝你過得很苦,但你只要忍氣吞聲,偶爾回去當你們家的乖兒子,你的生命還是有退路。」
「說這個真的很沉重耶,我就說我會養妳啊。」
「我不要。我要是有一天成為失智老人你還會養我嗎?」
「當然啊。」
「你的回答速度已經表達了一切。」
「什麼啦,我真的不懂。」
「我不要那種不切實際的東西,真的。那種答案,十個男人有十一個都會這樣回答。」
「好吧,我真的搞不懂妳。」
「沒關係,我也不指望。」
「但就算妳都靠妳自己好了,又不要我幫忙,這樣也太苦了吧,還是寫小說欸?」
「怎樣?寫小說不行喔?」
「這完全賺不到錢的,但妳為了養活自己,把自己整天的時間都佔滿了打工,這樣怎麼可能有時間啊?偉大的小說家。」
「有人規定寫小說一定要賺錢嗎?」
「是沒錯啦……不過這樣說也不對啊,難道妳沒幻想過自己可以靠小說為生嗎?就像是寫小說就是你的正職,會有這種工作嗎?」
「有啊,知名的小說家。他們若跟合作的出版社或者公司合作,說不定有固定月薪。」
「有這種事?」
「是啊,但那種事情少之又少。」
「所以說啦,你乾脆跟我一起去玩股票算了。」
「你真的是很煞風景耶,蘇逸洋。」
「我只是提出我多年的疑問而已。」
「啊我就喜歡寫小說啊,而且你以為只有坐在筆電前才能寫作嗎?我可是無時無刻都在做這件事,我在排貨架上的貨時,有時就在想某些可能的橋段;雖然每天坐在電腦前的時間真的很少,但我每天都在寫。」
「好啦,我知道。」
「而且除了寫小說以外,我沒有什麼會的技能,也沒有什麼事情我做的真心覺得拿手或者有成就感的。」
「我懂啦,夢想會叫妳起床。」
「欸,煩耶,你今天睡外面啦。」汪晴雯拉了一下蘇逸洋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