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下戲後AU
★延續端午賀文劇情
★(下)要等周二後><
有些人對自己酒醉後的行徑一無所知,有些人則刻骨銘心,而顧玫卿屬於後者。
因此,當他在近十二小時的睡眠後睜開眼,看見自家寢室灰白色的天花板,在久躺的僵硬中回憶起昨晚的總總時,直覺反應是……
「……做了好誇張的夢。」
顧玫卿低喃,抬起手臂遮住雙眼,花了幾分鐘回味瘋狂又甜蜜的夢境,而後才慢吞吞地掀開被子,拖著略感暈沉的身軀走出房間。
然後他就在客廳沙發椅上看見沉睡的黑格瓦。
顧玫卿瞪著屈膝側躺在三人坐沙發上的男人足足五秒,轉過身閉上眼深呼吸三次,再重新將目光擺回椅子上,與黑格瓦四目相交。
「你……啊啊──」
黑格瓦打了一個大哈欠,支起上身揉掐眉心問:「睡飽了?頭痛頭暈或哪邊痠痛嗎?」
顧玫卿沒有回應,瞪著黑格瓦好一會才擠出聲音問:「您怎、怎麼會在我家?」
「我跟你一起從餐酒館回……」
黑格瓦從顧玫卿臉上讀到突破天際的震驚,微微一頓問:「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我、呃……唔!」
「昨晚我到台灣後傳訊息問你在哪,你沒讀也沒回,所以我改問去你的助理,你的助理給我你所在的餐酒館的地址,而我到店裡時,你一個人坐在角落哭。」
「咿!」
「我問你怎麼了,你沒有回答,看著我一會後站起來抱住我大哭,不停對我說『對不起』、『我錯了』、『不要不理我』、『好寂寞』諸如此類的話。」
「嗚!」
「然後我扶著你離開餐酒館,坐計程車先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時大賣場買菜和解酒液,再回你家一邊繼續聽你道歉,一邊一口一口餵你解酒液,最後把你拉進浴室洗漱後,抱你上床睡覺。」
「呃啊啊啊啊!」
「你比端午節的時候輕了一些。」
黑格瓦微笑,望著兩手抱頭整個人彷彿從彩色轉為灰階的顧玫卿,起身掏出皮夾道:「你若是懷疑我說謊,我可以提供餐酒館與大賣場的簽帳單,以及解酒液的空瓶當證據。」
「我相信您。」
顧玫卿僵硬地放下手,張口閉口七八回才接續道:「我記得昨天的事,只是……我以為那是夢,雖然我做夢都沒想過會和您一起逛賣場。」
「我倒是想像過幾次。」
「您有?為什麼?」
「因為……」
「咕嚕嚕。」
細微卻存在感十足的聲響竄入兩人耳中,雙雙愣住後一人往前看一人向下瞧,四隻眼睛重疊在顧玫卿的肚子上。
而顧玫卿遲了兩三秒才理解聲音的來源,臉色從灰白迅速轉為鮮紅,下意識壓住腹部道:「抱歉!我不是……我這就去叫外送!您想吃什麼?我請客!」
「不用,我已經煮一半了。」
「或是去餐廳吃也……您剛剛說什麼?」
「我在躺下來補眠前,已經把午餐的備料和一部份烹飪工作完成了。」
黑格瓦從皮夾抽出大賣場的發票,夾著紙票搖晃兩下笑道:「我在大賣場買的不只有解酒液,還有肉、菜、海鮮、雞蛋等。」
顧玫卿雙眼瞪直,呆滯了五六秒才抬起手道:「這太、太……已經麻煩您送我回來了,怎麼能……」
「你不想吃我做的飯?」黑格瓦的聲音稍稍轉沉,肩頭下垂幾分,深藍眼瞳脫去明亮,臉上的淺笑也由自然轉為僵硬。
顧玫卿注視著彷彿沉進陰影中的黑格瓦,腦袋先陷入空白,接著便聽見自己說:「想吃!」
然後在「吃」字散去的下一秒,他就看見黑格瓦的臉龐重新亮起,彷彿剛剛的失落與破碎都是一場夢。
這讓顧玫卿一瞬間分裂成兩塊,一塊是作為粉絲與演員的部分,這部分驚嘆於黑格瓦對於情緒的渲染力與轉換速度,並且對幾尺之外燦爛的笑靨深深著迷。
另一塊則是自幼到大的教養與理智的部分,理智清楚告訴他他被黑格瓦設計了,而他所受的教養則嚴厲批評這種喝醉酒讓對方收拾善後不說,還不敵誘惑驅使偶像繼續勞動的舉動。
黑格瓦沒有等顧玫卿結束腦內內戰,起身先活動活動身體,再走向顧玫卿身後的廚房:「那我就去做飯了,你去浴室洗澡洗臉,洗完就差不多能開飯了。」
「呃!等等,我、您這……」
「是『你』。」
黑格瓦拍上顧玫卿的肩膀,左傾上身倏然貼近對方的耳畔,低沉又輕柔地道:「明明端午節的時候已經糾正過來了……你再喊錯,我就要讓你嘗嘗被『長輩』壓迫的滋味,知道了嗎?」
顧玫卿的頭顱乃至背脊一陣酥麻,呆站兩三秒才緩慢地點頭,近距離聽見黑格瓦的輕笑、感受對方的吐息,待笑聲與同一人的氣息散盡後,才同手同腳的前往浴室。
淋浴間的水洗去顧玫卿身上的熱氣、汗水與最後一絲睡意,卻完全無助於冷靜,理由很簡單──他的意識越是清明,昨晚的總總也越加清晰。
拜此之賜,顧玫卿陷入更慘烈的腦內內戰。
內戰的雙方仍是感性與理性,前者隨回憶尖叫著「啊啊啊啊黑格瓦大人抱著我!」、「黑格瓦大人安撫其他客人與服務生的口氣好優雅好迷人!」、「黑格瓦大人在大賣場挑酪梨和番茄時的樣子好可愛!」;後者則是做出諸如「你居然趁機亂摸黑格瓦大人!你這性騷擾范!」、「看看你捅出什麼簍子,黑格瓦大人都快鞠躬道歉了!」、「你在大賣場就是個連推車都不如的人形障礙物!」等嚴厲批評。
理性與感性的互毆導致顧玫卿花了近三倍的時間才完成沐浴,拖著乾淨的身軀、混亂的大腦走出浴室,先嗅到瀰漫整間屋子的鮮香味,再於餐桌邊看見黑格瓦。
黑格瓦拿著手機與某人交談,透過眼角餘光瞄到顧玫卿的身影,低聲講了幾句法與後,結束通話放下手機笑道:「冷靜下來了嗎?」
「沒有……呃!有!」
「是有還是沒有?」
「是……」
顧玫卿拉長語尾,張著嘴久久都吐不出下一個字。
黑格瓦沒有催促顧玫卿,靜靜注視眼前人,等待片刻後發現對方眼中的茫然沒有散去反倒加劇,微微蹙眉再迅速恢復笑容,起身拿起湯勺和碗道:「算了,那不重要。先喝碗湯吧,蛤蠣湯得熱著喝才好喝。」
顧玫卿鬆一口氣,快步走到餐桌邊坐下,從黑格瓦手中接過湯碗,直接以碗就唇灌下一大口。
「合你胃口嗎?」黑格瓦放下湯勺問。
「……很合。」
顧玫卿緩緩放下湯碗,望著碗中飄著薑絲的蛤蠣湯,看似無味的清澈湯水其實有鹹有鮮還有一絲辛香味,豐厚卻不厚重的滋味繚繞唇舌,不僅溫潤了餓過頭的腸胃,還驅散頭殼中的沉重感。
「合就好。」
黑格瓦也給自己盛一碗湯,坐下夾起湯中的蛤蠣道:「我沒做菜給亞洲人吃過,你是第一個。」
顧玫卿猛然抬頭,凝視桌子另一端慢條斯理挑蛤蠣肉的男人,拿起湯匙挺直背脊道:「謝謝,我會認真……慎重的食用。」
「請放鬆的食用。」
黑格瓦笑了出來,將蛤蠣殼放到一旁的小盤子中,目光稍稍轉沉:「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你就邊吃邊聽,可以嗎?」
顧玫卿握湯匙的手指微微一顫,想起三十多小時前發出的文字訊息,寒意驟然蓋過蛤蠣湯的溫暖,叫囂著「不可以!」、「不要聽!」、「快逃跑!」
不過他很快就壓住這些聲音,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必須也應該為說出的話負責,即使這份「責」會令人痛徹心扉也一樣。
於是顧玫卿僅是握緊再鬆開湯匙,帶著踏上斷頭台的覺悟深吸一口氣,直視黑格瓦道:「請說。」
「我想說的是,我和茱麗葉只是偶遇。」
「茱麗葉是……」顧玫卿偏頭問。
「茱麗葉.朵杜,八卦小報上跟我一起去甜點店買馬卡龍的女星,但其實我們根本沒有一起進去,是一前一後,而且還是結帳時才發現對方也在,證據是所有報導都沒有我們一起進店的照片。」
「的確……報導中只有你們一起出店門,以及在人行道併肩同行上的照片。」
「我們只同行了半個街區,接著就分開各自上車了,之後也沒有任何聯絡,簡訊、電話、面對面或找人帶話,以上通通都沒有。」
黑格瓦正坐面無表情地道:「我和茱麗葉只是單純的同行,曾經合演一部片,在一些社交場合見過幾次面,但私底下沒有往來,你懂嗎?」
「懂。」
顧玫卿點點頭,再眨眨眼問:「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因為你傳了……」
黑格瓦頓住,斂起眼瞳凝視顧玫卿片刻,目光緩緩轉沉問:「玫卿,我確認一件事,你知道我為什麼飛來台灣嗎?」
「因為有工作?」
「我在台灣沒有工作。」
「來找親友?」
「我在台灣有親友,但我這趟不打算聯絡他們。」
「來看演出或展覽?」
「不是。」
「那……」
顧玫卿語尾漸弱,苦思好一會都沒能組織出語句,垂下頭低聲道:「抱歉,我想不到。」
黑格瓦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弓起,望著顧玫卿低垂的頭顱幾秒,輕柔也溫柔地回答:「我是來找你的。」
「……然後?」顧玫卿微微抬頭問。
「沒有然後,就這樣。」
黑格瓦起身繞過餐桌,走到顧玫卿面前單膝下跪,仰望對方沉聲道:「我是專程、特地、不帶其他行程地飛到台灣來找你。」
顧玫卿睜大眼瞳,望著黑格瓦的臉龐想找出對方在開玩笑的證據,然而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映在眼中的卻只讓他胸口燙熱的真誠。
而這帶給顧玫卿巨大的迷惑──為什麼黑格瓦要這麼做?
黑格瓦從顧玫卿的沉默、眼神流轉中讀出他的心思,苦笑問:「你還記得,我在總統套房中向你要手機交換社群帳號後,對你說過的話嗎?」
「你說……你不和人一夜情,你的性愛都是以交往或結婚為目標?」
「沒錯,然後我們做過愛,是吧?」
「當然……咦咦咦!」
顧玫卿從椅子上彈起來,盯著黑格瓦台手又放手,滿臉驚恐地道:「呃!我、你……您,您的意思是……」
「我在追求你,顧玫卿顧先生。」
黑格瓦牽起顧玫卿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再仰望連呼吸都靜止的青年笑道:「作為追求者,在被追求對象透過媒體看到自己和異性有曖昧接觸時,親身前來解釋是必要的吧?」
顧玫卿沒有回答,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缺氧的痛苦敲打神經才大抽一口氣,顫著嘴唇結巴道:「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什麼都不必說。」
黑格瓦柔聲回答,停頓幾秒再補充道:「不過作為你的追求者,我會很希望你說:『我相信你和茱麗葉沒有半點曖昧關係,而且我很高興你來找我。』」
「我完全相信你和茱麗葉沒有曖昧關係而且我非常非常高興你來找我!」
這毫無停頓機關槍似的回應使黑格瓦先一愣,再笑出來起身道:「謝謝你滿足我的願望。坐下來繼續吃飯吧!」
顧玫卿僵硬地坐回椅子上,握住湯匙時手指還有點打顫,直到含住半滿的湯匙,才在湯水的暖意下慢慢找回冷靜,緩慢地恢復思考能力。
然後他就想起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你剛剛說,這趟來台灣不是為了工作,是為了見我,所以……」
顧玫卿注視剛回到餐桌另一側的黑格瓦,像是一個剛剛拿到心心念念的限量甜點,可是一轉頭就發現弟弟妹妹全盯著自己的長子般,吊著心弦問:「你能在台灣待多久?」
「我是抓工作空檔飛過來,沒辦法待太久,今晚十一點就要搭飛機回去。」
黑格瓦瞄了牆上的時鐘一眼道:「所以你有八到九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獨佔我,有想要我陪你去的地方,或一起做的事嗎?」
「一起去或一起做的事……」
顧玫卿呢喃,腦中閃過幾個知名景點、私房店家,但在一連串青山綠水霓燈高樓後,最後停在他腦中的是僅有自己和人頭麥克風的錄音間。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黑格瓦道。
「我想好了。」
顧玫卿放下湯匙,灰瞳中已沒有先前的驚慌迷茫,只有熾熱的渴望:「可以請你跟我對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