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留白處的考驗：鑽牛角尖還是獨一無二

「當我說『別想大象』時，你會想到什麼？」

電影《全面啟動（INCEPTION）》中，透過這句台詞向觀眾說明"思想"的處理方式其實和物理動作並不一樣。在帶團上，有時候也有類似概念。

以下有關於《追捕克崙可（Krenko's Way）》的劇情，雖然和事件中的主要過程無關，但會提及事件背後的脈絡。

在《追捕克崙可（Krenko's Way）》事件中，任務的委託人是一個名叫納休斯的監管者（proctor），他算是一個官方的秩序維護人員。事件一開始，就是由納休斯和玩家角色碰面，僱用玩家角色去追捕逃逸中的克崙可。

但有趣的是，根據劇本內容，納休斯會要求玩家不要自行審問克崙可，而且是明確的口頭要求：

「無論情況如何，你們都不需要去審問克崙可。」
"Under no circumstances should you attempt to question Krenko yourselves."

我想大多數玩家在聽到「不要去審問克崙可」這種台詞時，應該不會有人真的乖乖地照做、而且還一點想法都沒有吧？畢竟這句話一聽就是在暗示"有什麼東西"。

劇本這樣設計應當是有其用意，但無論如何，我認為這地方對於"新手DM"來說會是一個挑戰，本篇文章就是想來聊聊這個部份。

■ 此地無銀三百兩

首先，先說明這部份"不好處理"的第一個原因。以下只是我個人看過劇本之後的想法，不見得正確。

讓我們再看一下劇本中給出的台詞：「無論情況如何，你們都不需要去審問克崙可。」

這句台詞是非常"明示"的要求，對於遊戲內的角色來說，這可能是合理的。但對於遊戲外的"玩家"來說，聽起來就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NPC說不要去審問？這裡頭一定有陰謀！

一旦玩家這樣想，就有可能在一開始就跟納休斯勾心鬥角起來，這或許沒什麼不行，只是劇本並沒有給出納休斯的應對方式，反倒寫死了「納休斯什麼都不會吐露」，所以DM只能靠自己隨機應變。

對於新手DM來說，在任務一開場就發現玩家針對一個劇本沒細談的地方鑽牛角尖，這可不是好開頭。

當然，還是要特別說明：「玩家朝劇本沒有描述的地方去探索」，這不見得是壞事，取決於DM的想法。

■ 賦予理由

若要避免玩家對納休斯的那句指令感到疑神疑鬼，其實也不難。方法就是預先想好納休斯這麼要求的理由。

純粹以遊戲內的角度來說，「不要去審問克崙可」的要求並不會奇怪，畢竟克崙可是個惡名昭彰的惡霸與嫌犯，只要用一個「他可能會欺詐你們」的說詞，就可以讓這個要求顯得合理。

又或者，換另一種說法，不要明說「不要去審問克崙可」，而是說「克崙可這傢伙非常狡詐，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說詞」。如此一來，納休斯的話就不會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反倒讓重點轉移到"克崙可會滿嘴胡話唬弄你們"。

任何劇本都不可能鉅細靡遺到涵蓋所有玩家的想像方向，所以"賦予理由/動機"是DM在帶團上的必要準備之一。在這方面，其實"賦予理由/動機"並不難，難的是"預想到有這個需求"。

有時候，當玩家已經提出質疑後，此時才補上動機，說服力難免打了折扣。

■ 幕後脈絡

《追捕克崙可（Krenko's Way）》中納休斯的這句要求之所以不好處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劇本並沒有根據這問題的答案給出"足夠的資訊"。

雖然劇本設定玩家可以通過一次洞悉檢定（DC 15），來察覺納休斯有所隱瞞，但劇本也寫死了納休斯絕不會透露更多東西。

實際上，這裡其實也沒有什麼巨大的陰謀。納休斯只是收了其他人的賄賂，要把克崙可交給其他人。然而，即便質問克崙可，也得不到什麼答案，換言之，審問克崙可也無法"證實"納休斯有收賄。

所以總結來說，在處理納休斯的要求時，可能會有兩個劇本沒交待的不清楚之處：

• 玩家質疑納休斯：納休斯實際上有收賄，但克崙可根本沒有他把柄，而且，就算收賄，這也不算什麼陰謀或轉折
• 玩家審問克崙可：克崙可根本不知道納休斯收賄，就算克崙可要指控，他手上也沒有任何一丁點的證據

因此，若玩家認為納休斯或克崙可背後有什麼驚天祕密，而在交涉時陷入鑽牛角尖，則除非DM隨機應變生出對應內容，否則單憑劇本內容很難直接回應玩家的疑問。

因為《追捕克崙可（Krenko's Way）》是設計作為拉尼卡世界觀的開場冒險，因此劇本內確實列出了許多勢力，讓DM自行選擇幕後黑手，所以，劇本中的這些留白或許是刻意為之，讓DM可以自行為後續遭遇設計伏筆。

■ 劇本留白處的想像空間

TRPG是個想像力的遊戲，任何劇本都不可能鉅細靡遺到涵蓋所有玩家的想像方向，所以"賦予理由/動機"是DM在帶團上的必要處理。而當玩家真的試圖踏足那些劇本中沒有明說的留白處時，怎麼處理，就看DM的風格。

有些DM可能會軟性引導，避免玩家在劇本未提及處鑽牛角尖，有些DM則可能會鼓勵玩家自由奔放，在留白處創造更多專屬的事件。所以，即便是同一個DM、同一個劇本，不同玩家所遭遇的跑團過程也不見得完全相同。

有些人認為，好的劇本不應該讓不同DM的帶團內容差異太多，所以不喜歡留白太多的設計。有些人則認為，即便是同一個劇本，每個人的冒險過程仍會獨一無二，這正是跑團的醍醐味。

哪種方式才是好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