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M的詠唱：詞彙，決定想像邊界

TRPG是個想像力的遊戲。

它有點像是在看小說，雖然每個人看到的小說內文都是一樣的，但是不同讀者對文字會有不同程度的想像與共鳴，TRPG也是如此。

雖然許多DM會利用圖片、音樂甚至場景道具來讓玩家產生畫面感，但那畢竟屬於輔助的素材。就像小說中的插圖雖然有幫助，但始終無法取代為描述的主體。

所以，"語言"還是影響玩家想像力的最主要成分。不過"語言"這範疇太廣，這篇文章就只針對“詞彙”，淺談那些可能會影響玩家想像的常見用詞。

■ 角色姓名：玩家的"腦海形象"

取名是個學問，太簡單的不好、太複雜的也不好。

取名不容易，但名字又非常重要。好的名字可以讓玩家快速留下印象，即便DM並沒有做出什麼深刻的扮演。

NPC: DM, say my name!

讓我們想像一個例子：

玩家們正在追蹤一個惡名昭彰的邪教徒，發現這傢伙躲到了一個城鎮中。玩家來到城鎮，提議要先去找城鎮中管理治安的人談談。

DM：「你們來到城鎮巡守隊的據點，這是一個紅磚砌成的瞭望臺，是全鎮最高的建築，不僅可以鳥瞰整個城鎮，也可以遠眺周遭，防範怪物入侵。在瞭望臺前方的廣場，一個穿著銀色胸甲的中年戰士正指揮著一隊年輕士兵操練，當你們靠近時，中年戰士轉頭望向你們，雖然沒有說話，但目光的意思很明顯，他想知道你們的來意。」

玩家：「咳，請問這位長官如何稱呼？」

一個城鎮巡守隊長，應該會叫什麼？

傑克？呃…好吧，不能說不行，但這不會是我的風格。菜市場名雖然好記，但是完全無法突顯角色，甚至容易讓這個人物被貼上"雜魚"的標籤。

沒錯，站在你們面前的，就是傳說中的法師：約翰！

對於非重要人物，有個簡單的作法可以生成名字，就是把菜市場名的幾個字改掉，例如「傑克」改成蒙克、傑恩。

或者，如果你真的是臨時被問，腦海一片空白，那麼另一個做法是：加上綽號。

中年戰士回答：「叫我傑克吧，你們有何貴幹？」

中年戰士看向你們：「我叫傑克，但更多人叫我"三刀"…你們有何貴幹？」

"三刀傑克"聽起來至少沒那麼菜市場了吧，至於三刀是什麼意思…哎，這個就隨意啦，你可以說他曾經為了擊殺食人魔砍斷了三把刀、或者他曾經中了三刀沒死，或者你不去解釋，讓玩家去猜也行。

中年戰士看向你們：「我名叫蘭塔歐瑞斯，你們看起來是外鄉人，不知有何貴幹？」

巡守隊長蘭塔歐瑞斯！哇哦，確實比較特別了一點，但我得說，有些玩家其實完全記不住特別的名字。雖然比例不高，但確實有一類玩家總是會沒這麼投入精神去記住遊戲中的"專有名詞"，他們不見得是不尊重DM，有些人只是不習慣作筆記。

特殊的名字雖然好，但作為DM，你可能別期待每個玩家都會記的牢牢的，他們可能更會以"那個隊長"、 "蘭塔什麼的"來稱呼。

但不管怎麼說，我認為特別的名字還是比菜市場名好。我就曾遇過有DM用"比爾"來稱呼重要NPC，讓我當時實在很難去想像。

■ 職業名稱：玩家的"刻板印象"

職業也同樣有"名詞"的問題。

MMORPG對於現代人的影響實在太大，許多人對於"牧師"的想像風格總是偏向奶媽，一點也不帥，不像是契術師或者吟遊詩人。

曾經我在和新玩家介紹時，會很認真地詢問他們想玩的畫風，有一位玩家描述了自己的想法，我聽完後告訴他，牧師符合他所說的一切描述。

「不要，我不喜歡牧師的畫風。」

然後他最後還是選了聽起來就很帥的契術師，結果不斷惋惜兩個環位好少。後來他創了第二個角色，嗯沒錯，牧師。

DND的牧師

契術師正是與牧師的相反例子，不知為何，我遇到超多新手玩家喜歡契術師，即便我根本並不推薦新玩家用契術師。

後來我逐漸意識到，許多新玩家是對"牧師"這個詞無法產生任何形象，或者更多的是聯想到現實的牧師形象，所以才不考慮牧師。

所以我在介紹時，會多加了一些描述，形容牧師「就像是戰場上的戰鬥法師」。雖然這描述不太精確，但確實有不少玩家開始嘗試牧師，不過呢，這數據只算是小樣本，也說不得準。

■ 規則認知：玩家的"抽象表述"

當玩家描述自己角色時，他們使用的詞彙，也可以很直觀看出他們對於規則的理解程度。

角色的形象，並不是只有數據

前面提到說，我"曾經"會很認真地去詢問新手玩家想要的畫風，以嘗試幫他們構築出理想的角色。其實現在我依然會問，只是就不會很仔細地用不同角度的問題，嘗試引導玩家說得更多。

因為我後來發現，我只要先知道他們大概的期待方向就行了，接下來應該是我要來為他們描繪出幾種可能的畫風。

原因在於，既然是"新手玩家"，自然是對於DND規則不熟悉的那一群，所以我需要鍛鍊的是"簡潔但精確地向玩家介紹職業風格"，而不是反過來，先要求他們說出理想畫風是什麼。

規則畢竟是DM與玩家之間的最大公約數，還是要先讓玩家對規則建立認知，這樣他們的描述才容易與DND系統對接。

"運籌帷幄"是許多人想要的法師畫風

舉個例子，在我遇過的新手玩家中，如果他們選擇施法者職業，則當我詢問他們想要的風格時，有非常大比例的人答案幾乎是一樣的：

「我想玩"控制型"的施法者！」

我很能體驗他們的想法，因為我當初作為玩家時也喊過這句話。我知道他們的意思是：他們並不是想玩那種用法術狂轟濫炸的施法者，而是要"控制"。

然而，在DND中，施法者本來就是控制為主，戰鬥職業才是輸出的主力。DND並不像暗黑破壞神，隨時要面對蜂擁而來的怪物浪潮，團隊必須要有施法者的AOE法術，才能確保生存力。

在DND中，範圍法術當然還是很有用，但即便團隊中沒有人有這種法術，也不見得生存力就會大打折扣。

我想這其中的原因還是與"桌遊"的本質有關，畢竟每個怪物都有賴於DM操作，如果每場戰鬥都是數十個怪物參戰，DM光是骰先攻就要忙到焦頭爛額，更別提還要記各生物的HP與狀態。

簡而言之，想玩"控制型"施法者，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

你得知道，你想要"怎麼樣"去控制。

但話說回來，如果能說得出來，那還叫做新手玩家嗎？

■ 言語的魔法，DM永遠的課題

賦予NPC姓名、介紹職業的定位、分析規則的特性…其實這三者都是考驗DM的論述口才，"詞彙"只是浮在最外頭的那一層表象，雖然乍看之下問題都是由"詞彙"上引發，但如果你的描述/解釋/扮演夠清晰，還是能夠防止玩家被刻板印象或抽象詞彙所誤導。

不過呢，反過來說，如果你能精確地使用詞彙，將更能立竿見影地讓玩家理解你。

帶團就是一種語言的魔法，DM編織詞彙詠唱，讓玩家投入想像力的世界。作為DM，描述能力是個永無止盡的學習目標，如果你能享受其中，相信遲早能找到屬於你自己習慣的備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