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08/28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為什麼《關係人》是個失敗的展覽?



台北當代藝術館這幾年展覽的水準不斷下滑,2024年初的”Hello Human”落入新媒體作品常有的思考盲區,追隨技術而非藝術;下半年的《關係人》又受議題式策展的呼聲綁手綁腳,試圖在藝術中處理不是藝術該處理的問題。

《關係人》是個冠冕堂皇的口號。策展人表示希望能通過這個展覽實現「探索、回應、修復」三大主題,更要善用「藝術的模擬性」,希望能使人們達成「內心的和解」等。但我在展場中實際感受到的不是修復或單純模擬,而是血淋淋地將當事人傷痕撕開的見獵心喜

給女兒的一封信工作隊+高俊宏,《給女兒的一封信》,2024。

如同展場一樓走廊《給女兒的一封信》作品所整理出的,社會上對於MeToo事件的回應囊括匿名平台、心輔資源、民間出版、媒體專題、遊行倡議、連署、展覽講座、法律、教育等多個面向,回過頭來看,「藝術」在這之中是什麼角色?又有什麼功能?此次展覽的主辦方在釐清這些問題前,就將手邊的素材組裝起來了,導致成品不倫不類,甚至成為對當事人的二度傷害

給女兒的一封信工作隊+高俊宏,《給女兒的一封信》,2024。

《給女兒的一封信》系列的106展間布展方式相當粗糙,每個錄像的製作者都有五六個,製作團隊人數之多卻缺乏統整,使得整個展間內迴盪著一樣的資訊,全部統合成一個錄像或許就足夠。展覽方式是直接將對當事人傷害最深的文字放在床底下,附上旁邊朗讀受害者經歷的錄像,若這就是所謂的「探索」和「回應」的話,藝術簡直就是劊子手。

余彥芳,《身體描述》,2023。

205展間的《身體描述》與《給女兒的一封信》展示形式重複性極高,在有限空間中安排兩個一樣的作品,不僅削弱雙方的力道也會令觀眾質疑策展方的選擇。兩邊都把當事人的故事通過現成物等展示出來,並且給予觀眾一個空間書寫:106展間是一個白色空間;205展間是通過布幕簡單圍起來的「房間」,都擺著紙跟筆,《身體描述》甚至鼓勵觀眾「交換故事」,來形塑一個「創傷回收桶」。

給女兒的一封信工作隊+高俊宏,《給女兒的一封信》,2024。

兩者都反覆展示大量的、重複的文本,而且是相當零碎的,以大眾刻板印象來翻閱創傷,帶有濃厚說教意味,卻也沒有把觀點推得更遠。若要陪伴,就寫信;若要回顧當事人的故事,就拿出現成物,滿足觀眾的窺視慾。追根究底,這只是看似藝術的東西罷了

跨藝play,《賽爾弗遊樂園》,2024。

《賽爾弗遊樂園》是這種現象的極端呈現。把受害者的經驗轉換成桌遊,邀請觀眾一同角色扮演,這種手法粗俗到簡直是再侵害,也是對於受害者的嚴重消費,這才不是「修復」應有的模樣,也沒有人能通過這種方式達成和解。這個桌遊遊戲隔壁還提供化妝品、衣服、飾品給觀眾裝扮,兩者放在同一個展間實在毛骨悚然。

鄒欣寧、高俊宏,《你的樹盟友》,2024。

《你的樹盟友》和其他作品一樣,與策展理念之間的關係薄弱到令人困惑。在一樓展場入口和二樓樓梯上來都擺著植栽,邀請觀眾以手觸碰,聆聽植物的聲音。但植物實在疏於照顧,我是開展後兩個月才去的,樹葉都枯黃到掉落了,觸碰夾子產生的聲音也是人工、機械的,對比窗外自由生長的樹木實在諷刺。這件作品只展示出人對自然的操縱,還試圖灌輸觀眾義正辭嚴的說教。

剛踏上二樓的《預告之階》也不明所以。我覺得這個空間留白會比放電影預告還要好很多。當然,可以說是為最後大展間的「影展」做鋪陳,但這個播映場所品質低落,甚至布展團隊沒有把投影機後方的窗戶遮蔽,導致日光干涉投影品質,且選片都與策展主軸無關。

總體而言,《關係人》除了策展理念之外都慘不忍睹。每件作品之間的編排異常混亂,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就辦工作坊、實體活動來累積互動文件。展覽框架籠統,好不容易搜集了這麼多血淚經驗卻沒有善用,無法凸顯出個體間的差異,每個故事都被用來服務展覽、服務「關係人」的概念

這種主題要做成展覽本來就很困難,但身為台灣人,看到台北標誌性的當代藝術館端出如此令人失望的成果,還是忍不住將這些思緒整理成文字,並非是一面倒地否定,只是希望當代館能背負起作為台灣當代藝術代表的責任。

展覽資訊

展覽名稱:《關係人》

展覽時間:2024 / 06 / 01 ~ 2024 / 09 / 08

展覽地點:台北當代藝術館

官方網站:https://www.moca.taipei/tw/ExhibitionAndEvent/Info/%E9%97%9C%E4%BF%82%E4%BA%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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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總結
關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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