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西南部之旅：從丁騰修道院看華滋華斯的詩意人生（下）

基督教自從成為西羅馬帝國認可的宗教後，其基本信念因為人類貪婪和渴求權力的天性，日子久了而逐漸變質，一些教士為了抗衡教會的世俗化，提倡隱修院生活，過著與世無爭，簡單樸實的生活。第六世紀時期，三位從羅馬教廷派去英國的隱修士，在南部根德郡 Canterbury 建成英國首間修道院：St. Augustine Abbey，內裡的 St. Martin‘s Chapel 據說是最古老的英語教堂，因此 Canterbury 可以說是英國基督教的搖籃。

隨後的一千年，整個大不列顛遍佈修道院，其中位於南威爾斯的 Tintern Abbey 建於西元一一三一年，原屬羅馬教庭本篤會的一班修士名為 Cistercians ，他們堅守簡樸回歸大自然的信念，選擇在優美的 Wye River 河邊的小丘之上，過著勤於耕作和清貧隱世的生活。直到十六世紀，英國來了一塲宗教改革（The English Reformation)，當時的國王亨利八世，因為自己的私人婚姻問題，決意要跟羅馬教廷分裂，另行設立教會，便是現在的英國聖公會（ The Church of England ），還自封為新教會的領袖，並下令要將全國的修道院和內裡的教堂一律清拆。

亨利八世頒下清拆法令的時候，Tintern Abbey 才不過只有幾百年歴史，亦無可避免遭殃被破壞拆毀，也許因為其獨特的信念和附近的美麗景色，這所破落的修道院後來卻帶動不少文人和畫家的創作靈感，讓它成為英國西南部一個滿有文化氣息的著名地標。

英國桂冠詩人華茲華斯初次走訪的時候， Tintern Abbey 已被清拆有二百多年之久，曾經莊嚴聳立在丘陵上的教堂和修道院已變成廢墟，只留下一片頹垣敗瓦。破落的圍牆、石枱和石凳，還有支離截斷的石柱、雕像和沒有彩繪玻璃的窗卢，也再見不到昔日隱修士在院內祈禱讀經，或在長長的廻廊和庭園之間靜思漫步，不過附近的 Wye River 依舊奔流不息，那淙淙流水聲，像是向大家靜悄悄地細訴著源遠流長的故事⋯⋯

西元一七九二年， 詩人 William Wordsworth 的愛人 Annette 為他誕下一個女嬰， 那時候他已經離開法國返回英國。一七九八年華茲華斯第二次旅遊 Tintern Abbey，跟妹妹 Dorothy 在小樹林和河溪之間散步，看到日出日落，星光月影，他深感大自然亙古不變的定律，天地萬物的生生不息，自己曾經低落迷惘的心情亦慢慢得以療癒。

五年過去，華茲華斯已經不再是輕狂的熱血少年，經過一番自我反思之後，透過大自然的優美和諧，從前失落沮喪的心情得以平復，歉疚和遺憾亦已成過去，此後詩人決定以積極正面的態度去迎接未來。以下的一段是 Tintern Abbey 詩文的結尾，整首詩的內容完全沒有直接提及破落的修道院和修士，但從詩句的字裡行間，讀者可以感受到詩人在田野上，好像聆聽了從天上傳給自己的講道信息，心靈變得豁然開朗，回歸大自然而最終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That on the banks of this delightful stream

We stood together; and that I, so long

A worshipper of Nature, hither came

Unwearied in that service: rather say

With warmer love—oh! with far deeper zeal

Of holier love. Nor wilt thou then forget,

That after many wanderings, many years

Of absence, these steep woods and lofty cliffs,

And this green pastoral landscape, were to me

More dear, both for themselves and for thy sake!

西元一八零二年，法國大革命已經結束，英法兩國交通恢復往來，詩人華茲華斯終於可以在法國的 Calais 港口跟昔日的戀人 Annette 重逢，亦是他首次跟九歲女兒 Caroline 相認。這對亂世情侶，因為長期分隔兩地，雖然時有書信往來，但彼此之間的感情已隨著時間而淡化，這次見面目的，是詩人要告訴舊愛他將要跟一位名叫 Mary 的女子結婚， Mary 本來就是詩人青梅竹馬的女伴。Annette 當時的反應是怎樣，我們不得而知，但詩人為此寫下一首十四行詩：

It is a beauteous evening，calm and free ，可連點開連結閱讀：

https://en.wikipedia.org/wiki/It_is_a_beauteous_evening,_calm_and_free

詩人以文字來表達他對女兒的愛，並以行動證明自己沒有完全忘記履行父親的責任，華茲華斯與 Mary 結婚的當日，他送給女兒的禮物，就是落實承諾：定期寄錢到法國，以彌補多年沒有撫養女兒的遺憾，此舉維持了廿年之久，詩人最後一次付給已成家的女兒，金額高達四百英鎊，以當時的計算，這可算是一筆頗為可觀的數目！

一七九八年華茲華斯重遊 Tintern Abbey 之後，去了一趟德國，但因為太思念家鄉，結果還是要返回英國，並且選擇定居在英國美麗的湖區小鎮 Grasmere，從此他和妻子及妹妹一起住在白色小屋 Dove Cottage，過著近似隱修士的生活。詩人在以後的歲月，可以有更多機會親近大自然，在鳥語花香，山明水秀的環境中愜意徜徉，當然文思泉湧，寫下一首又一首的美好詩文。請點閱舊文 美麗的腳蹤

後記：我旅居英國期間，只造訪過一次 Tintern Abbey ，當年還是青澀少女，未能完全體會詩人的感受，幾十年之後，我相信不需要重訪修道院遺址，只要讀著華茲華斯這首詩文，已經能夠讓自己深陷其中，體會到大自然的奧妙和造物主奇異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