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離鄉背井,有不一樣的逃逸路線。即使都書寫著離散鄉愁,也會因為路線、時代、人物而產生差異。我們在東年的《太平洋廣場號返鄉記》看見二二八事件的片段;《槍桿和筆桿下的眷村文學》訴說外省第一代與第二代生命經歷的差別。而楊明的《南方有嘉木》則透過12歲孩童的視角,穿插國共內戰的歷史,從純真到老練的人生,也終於明白當年懷抱的夢想是如何沉入時代的洪流。
楊明藉由這部小說「紀錄媽媽那一代的離散歲月」(頁255),同時以「山東流亡師生冤案」為基底,但沒有過度悲傷或慘烈的記事。相反地,一路上從山東煙台、上海、杭州輾轉到臺灣,沈語燕因為年紀太小,起初懷著興奮的心情加入流亡隊伍,許多事情還來不及弄清楚便已經過去:岳王廟、秦檜夫妻、西湖美景。只是,經過的不只是眼前的風景,也是流亡學生的青春:「多年後,語燕她們終於明白,他們的青春歲月即使貧乏困窘,卻也充沛富足。只是人生往往要等到你已經失去,才明白青春是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東西。」(頁178)
《南方有嘉木》是沈語燕的成長小說,也是那一代人生活的影子。個人忙著與家庭、社會、甚至時代對抗,眉臻與安雪各自帶著無奈結婚;范達齊被迫進入空軍學校念書,後來成為機場地勤人員。倒是沈語燕擁有選擇權:台北與員林、學業與婚姻、丁忠敏與魏老師。
這一代人把異鄉當成故鄉,不僅沒想到自己會離家鄉超過一個世紀,也不曾想到還有機會能返鄉。無論是東年或是楊明,透過語言、記憶、文字,努力抓住不斷流逝的過往,試圖拼湊更完整的人生。
故事的結尾停在聯中遷校員林60周年,沈語燕回首「年少的流離漂泊」(頁250),同時經歷過失去與得到,才會明白當初的決定有多麼大的影響力。沈語燕和她的同學們「帶著希望的種子趁風勢前行,終於在另一方土地開出美麗的花朵。」(頁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