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清晨涼風瑟瑟,山裡更是清寒刺骨,呼吸都化作了一團團白霧。早晨的山很安靜,甚至安靜到了一種死寂的程度。
一隊人馬走過崎嶇的山路,幽暗深邃的山林裡,他們穿得一身漆黑,幾乎要隱蔽在陰森森的景色之中。
「找到了!就是這裡!」
走在隊伍最前頭的人忽然加快腳步向前跑去,其餘人等也快步跟了上去。
山路被堵住了,眼前是一面高聳的灰黑色城牆,抬頭仰望,一時竟望不見頂。
「找找看城門在哪裡。」
為首的人下令,幾個人沿著城牆開始摸索。山勢險峻,霧氣瀰漫,寒意徹骨,他們費了好一番勁才找到城門。
木頭城門依舊堅固完好,漆成黑色的城門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
「炸開來。」
拿出預先準備的火藥點燃,轟地一聲巨響,濃濃煙灰嗆得人睜不開眼睛,待煙塵散去,一群人才敢走上前察看。
出乎意料的,經過炸藥抨擊後,城門只有底部炸開了一個小洞,幾乎保持完整。
「這……怎麼辦?再炸一次?」
其中一人望向為首的人。
「不,這座城門不是普通的城門,恐怕沒有那麼容易炸開,只能從底下的洞爬進去,再試著從內部打開門了。」
「是。」
由隊伍中最矮小的人負責先爬進去探查情況,為首的人擰著眉頭,看著他的腳消失在洞口。
「怎麼樣?能從裡面開門麼?」
一個人往洞口裡面高聲呼喊,回答的卻只有沉默。
「喂!到底怎麼樣?」
空氣依然靜悄悄的,剩下的人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色。
「快!把洞砸大一些!」
為首的人指揮,等洞被砸得更大一些後,他拍了拍隊伍中一個較為資深的同伴的肩膀。
「進去看看,小心一點。」
對方點點頭鑽進洞中,過了一會兒也沒有傳出聲響。
「老疤!瘦子!」
一個人焦急地喊了兩聲,等不到回應便也鑽進了洞。
「等等!」
為首的人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第三人進去不久後,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冰冷的空氣。
門後,哀嚎一聲接著一聲,聲嘶力竭,穿山裂谷,帶著深深的痛苦和絕望,宛如屠戮地獄。
「撤!快離開這裡!」
襲兒睡到隔日中午才醒來,感覺人好多了。這是源不一樣的地方,中夏和東黎的人們在這裡生病和受傷痊癒的速度要比在人間快上許多,除非特別嚴重,否則疾病和傷口通常都不會留下後遺症或疤痕,襲兒這次若是在人間,估計要一個星期才能康復,在源兩三天就好了。
「嘿!妳醒啦?夜九他一早就出城辦事了,估計要好幾天才回來,現在能來看妳的只有我了。」
沐書這個閒散公子啃著梨子走進來,襲兒坐在床沿目不轉睛盯著他的手。
「我也想吃梨。」
「妳腦袋瓜兒燒暈了?這東西很涼的,妳受了風寒昨天燒到快四十度還想吃什麼梨?一直盯著我也沒用,我不是孔融我不會讓的。」
沐書咔嚓咔嚓迅速啃完梨,這下襲兒連個望「梨」止渴的對象都沒有了。
「吃點別的吧!想吃什麼我給妳帶一份回來,我剛好要出門吃午飯。」
「哪一間?」
「掬玥樓。」
「和盤敏小姐麼?」
「不是,今天一起吃飯的是橋毓和堂怡如,她們說有些事情想問我。」
「你怎麼又有新的『飯友』了……咳咳!如果是掬玥樓的話,我想吃花蟹粉絲煲。」
「沒問題!外帶一份花蟹粉絲煲,我吃完飯就給妳買回來,絕對不會讓妳餓著。話說,報妳的名字可以打折吧?」
「可以,你想吃什麼儘量點,我的荷包在那邊抽屜裡,你自己拿。」
襲兒隨手將人打發。半個時辰後,沐書提著熱騰騰的花蟹粉絲煲和芙蓉豆腐羹回來了。
「謝謝,但我吃不了這麼多。」
「那就放一邊,晚點兒餓了再吃。先不說這個,妳猜猜看我剛才在掬玥樓碰見了誰?」
「我猜不出來……」
「那我直接公布答案!是祝姑娘,妳那個高高的紮馬尾的朋友,她問我妳在哪兒,看著急慌慌的,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大事。」
「怎麼回事?」
襲兒擔憂地放下手中完美剝去的蟹殼。
「我跟她說妳病了所以這兩天沒出門,她就說打擾了,然後我還來不及說下一句話她就轉身跑沒了影。」
逸飛不是那種毛毛躁躁的人,會這樣神色慌張應該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要不我再去問問?待會兒不是有一堂族學講座麼?到時候我可以幫妳問問她有什麼事。」
「那就謝謝你了。」
中夏都是一對一教學各上各的課,但每個月會有一到兩次集合所有學徒一起聽族學、文學或是科學課,更像是講座。
最後沐書沒有幫忙傳話,他直接把逸飛偷偷帶進天官府內送到襲兒的病榻前就走人了。
「湘不見了?」
聽完逸飛的話,襲兒昏沉的大腦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她昨晚沒有回雅苑,今天也不見人影,但沒有跟我說過她要去那裡,偏偏這裡又不能用手機,我整個京城都翻遍了還是找不到她。」
逸飛心煩意亂不斷挖著鼻孔。
「不會是又迷路了吧?」
「走了十幾年的京城還能迷路?」
逸飛嗤了一聲。
「也是,而且迷路也不該失蹤這麼久。」
襲兒陷入沉思。
「難道說她早已不在京城?」
「她沒事出城做什麼?這傢伙真是會給人找麻煩,這次時間停留三個月我要趕工設計冬裝,哪來的閒功夫到處去找一個無藥可救的路痴……」
逸飛忍不住叨唸。
「沒關係……咳!我來幫忙找。」
襲兒剛從床上站起來逸飛就擋住了她。
「妳病還沒好呢!乖乖躺在這哪裡也別去,我會找到那傢伙的。」
逸飛說的沒錯,總理閣每天都有一堆公事等著襲兒處理,最近的花宴案「清查」雖然和她沒有直接關係,但是當天的族慶大典畢竟是由總理閣主辦,要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再者總理侯為五府百官之首,負責指揮監督各府運作,後續結案及三品以上大臣的人事調動都要經過總理侯審核同意,忙碌程度恐怕不輸法務府和鏡機院。
襲兒和逸飛正僵持不下,突然有人敲響房門。
「打擾兩位談話了,能讓我進來麼?」
是沐書,襲兒一開房門他便鑽了進來,藍紫色眼眸異常閃亮,臉上是和房內沉重氣氛格格不入的興奮。
「我剛才在花園散步,走到秋官府外邊時看見圍牆上有一團白色的東西,定睛一看發現是玉菓子,圓滾滾、胖呼呼的特別可愛,就走過去盤他牠,結果……嘿!猜猜我這回又碰見誰了?很好猜但是妳一定猜不到。」
襲兒現在沒有心情玩猜謎,心不在焉隨口應了一句。
「不知道,紅槿大人麼?」
「厲害耶!妳猜的很接近,但很可惜不是他。」
「那是……琴芷柔?」
襲兒實在想不到誰和凌霜很接近,便猜了身份是赬玉令的琴芷柔。
「跟她有什麼關係?妳真會瞎猜。算了,我直接公佈答案吧!是妳的好朋友轘轅姑娘。」
「轘轅……妳是說湘?」
逸飛激動地一把抓住沐書衣領。
「她在哪?快帶我去見她!」
「我……」
「呃、呃……失禮了,我是說,麻煩銀辰公子幫忙帶路。」
反應過來自己抓的是什麼人後,逸飛趕緊放開沐書鞠躬道歉。
「湘和紅槿大人有什麼關係?而且你說她在秋官府?」
襲兒皺起眉頭,感覺大事不妙。除了皇族、貴族和朝廷命官,一般平民是不可能出現在皇城內的,凌霜是赬玉帥,秋官府是法務侯月夕秋雁的住處,在清查行動剛剛展開的這個敏感時刻,實在很難讓人不多做聯想。
「她說她是來找七……紅槿大人的,我想可能是瘋狂愛慕者私生粉什麼的誤闖進來了,畢竟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就叫她趁四下無人趕快翻牆出去,她一開始很不情願,我說紅槿大人很忙最近都不在宮裡,勸她早點兒死心,她才乖乖離開。」
聽完沐書的話襲兒感覺頭又開始痛了。如同大多數的中夏少女一樣,逸飛和湘也十分仰慕凌霜,但是湘的神經再大條也不會做出這種擅闖皇城的事,襲兒完全想不通這唱的是哪齣戲?
「我去找她談談,感謝銀辰大人相助,我先告辭了。」
逸飛很快告辭離開。
「妳朋友還好吧?」
沐書不大放心地問道,襲兒搖搖頭,倒回床上。
第三天襲兒的病終於好了,她回到工作崗位繼續奮鬥,老侍郎又送來了新的消息。
「先前失蹤的五名官員被判定為花宴案主謀,朝廷也宣布他們已於昨晚伏法。」
襲兒靜靜聽著沒說話。
五名官員突然失蹤,卻在三天後被定罪判處死刑,這算是先斬後奏麼?
「然後昨天白總說的那個人,屬下已經查到了,他前天傍晚被赬玉令抓走,現下正關在法務府天牢等候初審。」
「天牢?」
襲兒懷疑自己聽錯了。天牢戒備森嚴,是關押皇族、貴族或是重刑犯的地方,一般人都是關在地牢。
「是的,據說赬玉令押送那位公子的過程不太平靜,正要踏入皇宮大門時突然遭到一支黑箭襲擊,沒有抓到射箭的人,法務府和鏡機院不敢大意,將他視為身分特殊的危險人物,為了保險起見決定把他關入天牢。」
黑箭意味著警告,顯然事情比襲兒預想的要複雜多了。
「聽起來很不妙。」
襲兒苦笑。
「但相信法務府和鏡機院會處理妥當的,我們只要管好自己份內的事就好。」
「是的,屬下明白。」
老侍郎一鞠躬退下。過去跟著榮雲的總理閣官員而今幾乎都不在了,亡的亡,走的走。中夏官階分為五個等級,文官以杜鵑花作為階級標誌;武官則是荷花,五朵花官階最高。年逾古稀的老侍郎以前是總理閣主事,官階二花,辦事謹慎可靠,為人敦厚含蓄,不擅長官場應酬,在總理閣默默工作了大半輩子,官階從一花升到二花就沒有再升上去了。襲兒上任後注意到這位難得仍留在總理閣的老臣,覺得他辦事能力不錯,便將他一路從主事提拔到三花郎中,再從郎中提拔到四花侍郎的位子。
老侍郎走後,襲兒感覺頭又開始疼了。昨晚她放心不下,拖著低燒的身體出宮去雅苑看「失蹤」回來的湘。
「妳闖進皇宮找紅槿大人做什麼?幸好發現妳的是銀辰,不然……咳咳咳……」
襲兒一開口就是一陣猛咳。光是想像湘被其他貴族發現後的下場,她就覺得頭暈胸悶。
「你們貴族都這麼不近人情的麼?」
湘小聲囁嚅道。
「規矩面前不講人情。」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也是關心則亂嘛!哥突然被人帶走我整個人都亂成一團了。」
「歌?什麼歌?妳新譜的鋼琴曲子麼?」
逸飛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是曲子,是我之前提過的那個螢窗軒一起工作的前輩哥哥,大我們一歲,平時很照顧我,他昨天傍晚突然被赬玉令帶走了,一直沒有回來,我很擔心。」
早上剛下令清查傍晚就捉人,赬玉令怕是查都沒查就直接把人抓走了。
「他會不會經常大聲批評政治,反對朝廷?」
襲兒只能猜測對方是因煽動、反叛之類的罪名被捕的。
「詩哥才不是那種人!我從來沒聽過他說任何人事物的壞話,我如果向他抱怨生活工作上的事,他還會燉一碗心靈雞湯開導我呢!」
湘忍不住激動起來。
「我知道了,妳冷靜一點。即便妳心有不服也不能為了私情擅闖皇城找紅槿大人理論,是吧?咳……赬玉令也是奉公行事,妳這樣子……咳咳……」
襲兒咳得眼冒金星,話都說不清了。
「我就是一時心急沒想太多,闖進皇城迷路後我也後悔了。」
湘低著頭嘟噥。
「身為一個路痴的自我修養就是不要到處亂跑,這點道理妳都不懂麼?」
逸飛用手指生氣地戳了一下湘的額頭。
「這件事確實是我錯了,可是詩哥呢?他什麼也沒做錯為何要被抓走?如果他真的是像襲兒說的那樣胡亂批評政治反對朝廷心懷不軌也就算了,但他明明就不是,為什麼要被『清查』?」
湘猛地抬起頭,兩隻圓眼睛紅紅的。
一些熟悉的面孔忽然如翻書似的閃過襲兒腦海,給她說有趣歷史故事的亭爺爺、送她新奇小玩意的樂正伯伯、帶她逛街看戲的醫哥哥、請她吃點心果子的關姊……還有好多好多人,善良親切的好人,都被帶走「清掉」,不在了。
「這一次是我太魯莽,但我不會就這麼算了,我會自己想辦法證明詩哥的清白,不會再連累妳們,只求妳們不要阻止我。」
湘一臉嚴肅。
「什麼叫作不要阻止妳?」
逸飛怒氣沖沖地瞪著湘,像是隨時會衝上前揍對方一拳。
「要我假裝視若無睹,任由妳去幹危險的事,然後表現的無關痛癢事不關己?」
「我只是……」
「只是什麼?不要連累我們?妳瘋了吧!妳做了什麼事,身為妳的好友有可能置身事外麼?我說什麼也不會讓妳去冒險救人,要證人清白急人之危,我祝逸飛一定會插手介入幫忙到底的!」
「咦?」
「一臉驚訝看著我做什麼?我有說錯麼?假如那位大哥真如妳所說,什麼壞事也沒做,那就沒有道理眼睜睜看著一個好人被誣陷吧?」
逸飛理所當然道。
「說吧!要我幫忙做什麼?」
「這個……其實我還沒有計劃好,我對清查具體的調查處置情形並不清楚,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湘搔搔頭。
「一般人的確不會知道這種事……」
兩人傷腦筋的皺起眉頭,不約而同將視線轉向襲兒。
「將離?」
襲兒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沒有反應,逸飛又大聲叫了一次。
「將離!」
「什、什麼事?」
襲兒大夢初醒般抬起頭,臉色十分蒼白。
「妳沒事吧?病還沒好就跑出來。」
「沒事,有點恍神而已。話說妳們剛才叫我做什麼?」
「我們想問妳能不能幫忙調查詩哥現在的情況?」
湘可愛地眨著圓眼睛,襲兒扶著額頭閉上雙眼陷入沉思,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事關重大,妳們先別輕舉妄動,等我消息。」
「哇噢!將離妳真的會幫我們麼?不會有問題吧?」
湘跳起來抱住她,被襲兒技巧性地躲開了。
「我不敢保證什麼,但我盡力。」
「這種時候還是將離可靠。」
「沒錯!」
逸飛和湘高興地手拉手,襲兒懷疑她們根本沒聽進去自己說的話。
「妳們最好什麼事也別做,凡事小心,靜靜等我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一定會很小心的!」
兩人點頭如搗蒜地答應。
「然後能把名字告訴我麼?」
「名字?什麼名字?」
湘愣頭愣腦地看著襲兒。
「妳的師哥叫什麼名字?妳不說清楚我怎麼幫妳查?」
「哦!不是師兄師弟的那個師哥啦,他姓泠,名字叫淇奧,取自《詩經》裡面,所以我們都叫他『詩哥』。」
湘取來紙筆寫下名字。
「泠淇奧……確實挺詩意的。」
赬玉令內部又分為兩組,「火鏡司」負責偵查、審訊、情報等,「火傘司」負責秘密監視、護衛以及軍事武器研發。
襲兒透過火鏡司的人脈打聽泠淇奧的事情,又讓老侍郎將此人的身家背景調查了一番,發現果真如湘所言,泠淇奧是個很普通的人,和朝廷政治扯不上一點關係,更不是什麼激進份子,完全查不出赬玉令為何要抓他。
偏偏泠淇奧押送進宮的途中又發生了黑箭意外,被法務府關進戒備森嚴的天牢之中。法務侯月夕秋雁是個一絲不苟的人,襲兒在法務府也沒有特殊人脈,這讓事情變得有些棘手。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法務府的地牢陰暗森冷,只有牆上幾支火把照明,獄卒在長長的走道上來回巡視這兩日關進來的人犯。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地牢門口,兩個獄卒機警地舉起手中長槍擋住來人。
「站住!」
看清楚對方容貌後,獄卒放下長槍深深一鞠躬。
「原來是白芍大人,失禮了。」
「無礙,我來核對入獄的官員名單,方便讓我進去看看麼?」
襲兒微笑著晃了晃手上的通行令牌。
「當然,大人事必躬親真是辛苦了,這邊請。」
一個獄卒眉開眼笑跟在旁邊帶路。襲兒慢步走過灰暗的長廊,面不改色察看每間牢房裡的人犯,雖說是監牢但並不髒污簡陋,相反地環境還算乾淨,陰暗的光線和柵欄門上的厚重大鎖卻憑添了一股壓抑沉重的氣息。
牢房內關的都是她不認識的面孔,核對手上名單他們都只是七品以下的芝麻小官而已。襲兒一直往長廊裡邊走,最後停在一扇厚重的鐵門前。
「這裡面有關人麼?」
她問旁邊獄卒。
「這扇門後面是天牢,目前只關了一個人。」
「什麼人?」
襲兒翻了翻手上名單。
「啊,這個人不是朝廷官員,只是個普通平民而已。」
「他犯了什麼罪被清查?」
「這個……小的只負責看守人犯,對其他的事情不清楚,還望大人見諒。」
「沒關係,是我唐突了。我只是對一個普通人竟會被關在天牢裡感到有些驚訝。」
襲兒淡淡笑了笑。
「小的不知道他犯了什麼罪,但知道他之所以會被關進天牢,是因為先前押送進宮的途中出了一些意外,避免再生事端,法務府決定嚴加看管,這才把他關在天牢。」
「原來如此,此人似乎有些特殊,不知能否讓我會一會他?若是不方便也無妨。」
襲兒嫣然一笑,獄卒看著她的笑靨全身都酥了,立刻掏出鑰匙開門。
「白芍大人親自開口,哪有什麼不方便的,您請。」
鐵門後面是一道大理石走廊,牆壁上點著油燈,走廊盡頭是一扇青銅門,門上有兩道鎖,獄卒花了一點時間才打開青銅門。
襲兒獨自走進門內,天牢內部十分寬敞,像是一個大廳,但空蕩蕩的只有牆壁和柱子,光線灰暗,顯得空洞而蕭索。一個縮在牆角的背影緩緩轉過了頭,太暗看不清楚面孔,只見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望向襲兒的目光好奇多過不安。
「是泠公子麼?」
襲兒壓低聲音。
「是……正是在下。」
泠淇奧緊張地站起身。
「泠公子認識轘轅姑娘麼?」
「轘轅姑娘……這個人怎麼了?」
泠淇奧警戒的看著襲兒,沒有正面回答,襲兒也不解釋,直接進入正事。
「有人想救你,你想重獲自由麼?」
泠淇奧沒有立刻回答,盯著襲兒看了好一會兒。黑暗中,他的眼睛很亮。
「我想要自由。」
襲兒點點頭,從袖子中掏出一顆紙包的藥丸。
「他們怎麼問你的罪你都別認,如果他們還是要處決你,行刑之前偷偷把這個吞了。」
泠淇奧低頭接過藥包。
「若信得過我,便照做。」
泠淇奧抬頭看了襲兒一眼,將藥包藏進袖子暗袋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您的救命之恩,在下無以回報。」
襲兒睜大眼睛,很快恢復面無表情,將手按在對方肩上。
「你先跪著,但不需要謝我。」
說罷襲兒轉身頭也不回離開,走出青銅牢門時,她故意冷哼了一聲。
「區區草芥。」
獄卒瞄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牢房內低頭跪著的人,重新鎖上牢門。
襲兒離開法務府監牢回到總理閣。還不到酉時,天空灰暗陰沉,厚重的烏雲像是要壓下來一般,整個京城籠罩在抑鬱不散的沉悶之中,空氣潮濕冰涼,飄散著腐朽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