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21|閱讀時間 ‧ 約 26 分鐘

《國歌,沒那麼簡單》:白色死神與黎明生機。

西元2002年的4月1日,那天是星期一。

 

一名長者在退伍榮軍護理之家安然辭世,享耆壽96歲。相關報刊靜靜地被放在街角的書架攤上。

 

「海赫(Simo Häyhä),1905 – 2002,前陸軍少尉、駝鹿獵人與育犬專家。」



春回大地,天真的孩童們正彼此追逐嬉鬧著,享受那凜冬遠去,寒冰消融的喜悅,以及草木萌芽捎來的新希望……但他們或許不知道,四海承平已先,曾經,有一位被稱作「白色死神」(Valkoinen kuolema)的年輕人,乃是在戰場上用盡了生命氣力的所有可能與任何極限,只求能保護這塊母親的樂土……別無所求,他只想在砲火聲歇時,再次聽到《我們的國家》(Maamme)旋律響起,「在寒冷中含苞待放,你將再次崛起!」,哪怕鮮血已經染紅雪地。

 

回到西元1939年的11月底,在白天最高溫不超過攝氏零下二十度(低溫可達攝氏零下四十度左右)的北疆戰場,當時蘇聯紅軍以絕對人數優勢長驅直入,意圖強勢吞併芬蘭……身高160公分的海赫,一襲白色迷彩衣,手持步槍或衝鋒槍,無需裝上瞄準鏡,直接以準星環伺四周,更像幽魂般躲在旁人難以察覺的雪堆之中,甚至在預備狙擊前會將白雪含在口裡以減少熱氣散逸而暴露位置。

 

98天的生死交鋒,在臉部中彈而退出戰線之前,海赫至少擊殺了505名到542名不懷好意的異邦入侵者……這除了是二戰期間,也是可統計的歷史上,成功擊殺人數最多的狙擊手!

 

「打仗絕不是一次愉快的經驗,但我們若不上戰場的話,誰來保護這片土地?」

 

БелаяСмерть,蘇聯軍人在私下對話時敬畏地稱呼他,「白色死神」


西元1846年間,有「瑞典(語)文學界達文西」封號,在中學教授拉丁文,同時擔當神職人員(牧師)的魯內貝里(Johan Ludvig Runeberg),以當年盛行之浪漫主義民族自決情懷為創作經緯,使用瑞典語(當時的官方語言)寫下了有關西元十九世紀初「芬蘭戰爭」(Finnish War、Suomen sota,1808 - 1809)的不朽史詩《騎手斯托爾傳奇》(The Tales of Ensign Stål,或Vänrikki Stålintarinat)……


魯內貝里


「芬蘭戰爭」,這場瑞典帝國最後敗於俄羅斯帝國的北歐雙雄對壘,原本屬於瑞典管轄的東部三分之一領土,也就是從西元十二或十三世紀(瑞典將泛基督教信仰傳入芬蘭)開始即被劃入王國一部分的「東方之地」,被迫遭到割讓,變成附屬於俄國統治的芬蘭大公國。

 

在治理思維稍微開明的俄國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允諾下,雖然大公國的外交和軍事依舊聽命中央,但芬蘭人可享有宗教信仰、任用本土出身行政官員、修訂專屬法律跟組織議會政治的自由,此舉也讓在地文化跟本土語言獲得抬頭的機會,後續更迎來了芬蘭民族主義運動的新生……

 

斯托爾(Stål),是瑞典語中的「鋼鐵」,是北歐相當典型的軍人名字或綽號(如中文世界裡的尚武、勇志等),也是魯內貝里作品裡常見的姓名元素。他亦將不少當時在芬蘭戰爭立功的將領們列入,尤其是窮苦人物在生活困境中選擇加入軍隊,歷經艱苦奮戰後,躍居成為效忠國王,為國捐軀的英雄過程。雖然內容有刻意美化戰爭跟鼓吹軍國主義的暗示,但在時代的趨勢跟變遷下,榮譽和犧牲等美德,也在文字傳誦中逐漸影響了所有的芬蘭人……

 

我們的國家,

我們的國家,

我們的祖國,

為無價之名高呼!

 

沒有峽谷,沒有山丘,

沒有觸及天際的峻嶺

作為北方的故鄉,

如父親般高貴的國家。

 

願我們的愛逐漸升華

你的希望,歡樂與榮耀,

願獻給祖國的歌聲

在高處迴盪。

 

兩年後,第一階段的《騎手斯托爾傳奇》印製出版,隨即就在整個大公國引起轟動,也被民眾譽為繼創世史詩《卡勒瓦拉(英雄國)》(Kalevala,舊版是西元1835年付印)之外,芬蘭另一首足以傳唱千古的民族主義巨作!其中《騎手斯托爾傳奇》更精準詮釋出所謂的芬蘭價值、芬蘭精神、芬蘭恆毅力,也就是「SISU」,中文音譯勉強可稱作「希甦」的芬蘭特有詞彙,意味著芬蘭人數百年來堅韌不拔、無謂霜雪、勇敢堅持,頑強抵禦。「SISU」,是難以撼動的民族魂,更是一種無法複製的「超能力」……



西元1848年五月,有「芬蘭音樂之父」美譽,身兼指揮家跟作曲家的德國移民帕修斯(Fredrik Pacius),據說花了四天的時間,將《騎手斯托爾傳奇》的序幕詩篇,總計11節的《我們的國家》(開場白的第一句話)配上旋律,於5月13日時進行了世界首演,作為紀念芬蘭南部波爾沃(Porvoo)取得城鎮特權(自治權)五百週年的賀禮……



西元1867年,伴隨芬蘭語升格成為大公國的官方語言之一,克羅恩(Julius Krohn),芬蘭傳統民間詩歌的研究學者與文學教授,首次將上下兩階段,約一百六十頁左右的瑞典語《騎手斯托爾傳奇》翻譯成芬蘭語。但作為母語是德語的「波羅的海德意志人」(Baltic Germans),他不太願意用顯而易見的德文姓氏發表著作,因此除了採不掛名的集體著作之外,就是刻意又低調地使用筆名……因此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人知曉誰將《騎手斯托爾傳奇》或《我們的國家》翻譯成芬蘭文呢。

 

而集詩人和譯作家於一身的卡賈德(Paavo Emil Cajander),則是另一位翻譯芬蘭語版本《我們的國家》的代表性人物。他於西元1889年新譯的詩句後來更被視為是日後國歌國詞的基準。因為卡賈德毫無懸念,把魯內貝里瑞典語中的

 

我們的國家,

我們的國家,

我們的祖國,

 

翻譯為

 

Oi maamme,

Suomi,

synnyinmaa!

 

我們的國家,

芬蘭,

我們的祖國,

 

是,將自己的國名或民族寫入國歌,在民族主義盛行的時代浪潮下,不只是詩人的浪漫,更是……革命的勇敢!


現在,我們將視角提高,鳥瞰整個芬蘭大公國,那是西元十九世紀九零年代……

 

自西元1848年2月下旬開始點燃的「民族之春」(Spring of Nations)革命,從那不勒斯、巴黎到慕尼黑,甚至是布拉格與維也納,群眾訴求立憲或共和民主、多民族平等、議會自治的聲浪其實早已悄悄地傳到了北疆……近兩個世代過去了,眼看德意志帝國、法國第三共和跟義大利王國的相繼崛起,芬蘭的年輕人不再只是滿足於臣服作大公國的附庸子民!藝文界人士從回歸芬蘭母語,探求本土歷史,逐漸到了政治界菁英的尋求平等、尋求獨立!故俄羅斯基於統治需要,加上日益嚴峻的邊疆國防形勢,於是開始在芬蘭大公國強制推行俄羅斯一體化政策(類似日本治台時的皇民化),並加快腳步,逐漸緊縮芬蘭人原本享有的自治權。

 

西元1894年,新任俄國沙皇兼大公國最高領導人尼古拉二世(Nicholas II of Russia)登基。在皇室幕僚與大公國俄籍官員的建議下,他決定採取新一輪更高壓的管理策略。除要求高階行政部門一律採行俄文之外,更宣布可撤回芬蘭自治議會所通過的各項立法!同時對於新聞出版品的審查自由也持續下修……

 

但是,面對全然不可知也無從預測的跨世紀交替,西元1899年,芬蘭人對於推動民族自決的熱情卻絲毫沒有縮手或是收斂的意味,反而在超越時空的末日浪漫下越見激情,越發驕傲!


西貝流士


於是乎,西貝流士(Jean Sibelius),作為當時芬蘭指標作曲家,也是藝文界的意見領袖,決定挺身而出,用實際行動來抵抗帝俄的蠻橫,更粉碎「藝術歸藝術,政治歸政治」的政治假面。在聲援因針砭時政而遭官方禁刊上架的《日報》前提下,11月的民主音樂會,他完成了一組共八個單元,作為愛國歷史劇的伴奏配樂集。西貝流士以《芬蘭人的覺醒》(Suomi herää)為名,藉著五線譜上的一顆顆音符,化身成對付外來強權的最佳武器!在他的眼中,政治是一種藝術,藝術更是一種政治!「SISU」,從未屈服,也不知何謂屈服。

 

隔年,帝俄以曲目有煽動人民,意圖顛覆政府之意,下達了公演禁令。但西貝流士與其他愛樂志士們可不氣餒,他們靈機一動,用不同曲目名稱來包裝《芬蘭人的覺醒》的演出,即興地在海報上以《初春芬蘭甦醒時的快樂心情》或《斯堪地那維亞合唱進行曲》等做為掩護……7月2日,經過西貝流士的再次修改,卡亞努斯(Robert Kajanus)與赫爾辛基愛樂帶來了最終定稿的管絃樂版本……以銅管樂器演奏的F小調,開啟了陰沉又不安的前奏,再佐以定音鼓的暴雨欲來!大敵當前之際,芬蘭人,你站在哪裡?



是的,這也就是大名鼎鼎、堪稱芬蘭「建國之歌」的《芬蘭頌》(Finlandia,Op.26)!


西元1904年,作風強硬,鎮壓示威活動毫不手軟的芬蘭總督博布里柯夫(Nikolay Bobrikov)遇刺,沙皇諭令授權之任意關閉報社,開除行政官僚的總督特權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挑戰。建國,眼下已是芬蘭人第一,也是唯一的選項,而《芬蘭頌》跟《我們的國家》,儼然是所有愛國者邁向獨立的荊棘道路上最好的陪伴跟安慰。


待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作為主要參戰國,也是「協約國」陣營之一的俄羅斯帝國,以掃蕩戰亂之名,越發加劇對芬蘭民族的壓榨與限制,不只違反自治精神,用俄國律法任意逮捕或審判芬蘭人,更派遣加倍人數的憲兵進駐芬蘭大公國,所謂的「一國兩制」,此時已名存實亡。



劃開幽暗的曙光,總在長夜永晝之後。

 

西元1917年3月8日,俄羅斯彼得格勒(今天的聖彼得堡)爆發了以勞動者、婦女為主力示威群的「二月革命」(February Revolution,當時俄國採用舊曆法),尼古拉二世不敵時勢所趨而遜位,黯然結束帝國專政;新接手的共和派臨時政府公開支持芬蘭自治權的完整,不只大力整肅親俄駐芬蘭官僚、無條件釋放政治犯,也連帶廢除了相關封建法條跟新聞審查的限制……

 

八個月後,俄國政局再次全面動盪,「十月革命」的紛擾讓主張「民主集中化(蘇維埃式民主)」的布爾什維克黨人上台掌權,成立「蘇維埃俄國」;芬蘭議會則趁此機會擴大自治權,蘇維埃新政府並未發出任何反對或異議的雜音。

 

11月26日,芬蘭議會批准了一個以芬蘭人獨立建國為最後宗旨的新聯合內閣,排除了原本握有多數決的左翼芬蘭社會民主黨成員;

 

12月6日,請您留意,12月6日,這一天,芬蘭議會以100票贊成、88票反對(社會民主黨雖然同樣支持獨立,但希望能與俄國先完成和平談判後再公佈建國,以避免不必要的干擾而投下反對票),正式通過兩天前參議院所提交的《芬蘭獨立宣言》(Suomen itsenäisyysjulistus),宣布「獨立」。(Suomen itsenäisyyspäivä,芬蘭國慶日的由來)

 

西元1917年的新曆除夕,歷經發函向歐洲各國(英國、德國、瑞典、丹麥等)請求承認獨立事實的外交流程後,蘇維埃俄國中央以政令宣達的方式,同意並承認了芬蘭的脫離蘇俄與獨立建國……隔年1月初,全俄羅斯中央執行委員會(實質上的最高立法機關)也確立了《芬蘭獨立宣言》的合法性。

 

《我們的國家》跟《芬蘭頌》,毫無疑問,此刻雙雙成為了新國歌的熱門備選。

 

但詭譎多變的政壇角力,意識形態與黨派之分,卻讓獨立美意變成了一種體制矛盾的爆點……

 

社民黨人在公開場合演唱《馬賽曲》跟《國際歌》,表達對芬蘭日後走向「民主社會主義」國家的支持跟憧憬,更在蘇維埃俄國的幕後武裝策動下,以「紅色芬蘭」自居

 

而立場保守偏中道,參議院多數黨跟資本家、教育家與公務人員,和所有反對共產(社會主義)黨專政的政治勢力,則以歌頌《我們的國家》為榮,更透過德意志帝國早先的穿針引線(安排軍事訓練),自比「白色力量」,也就是Valkoiset,以「白色芬蘭」之姿捍衛民主。

 

說書人的掉文,「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沒有從歷史中吸取任何教訓。」,其實正來自哲學泰斗黑格爾(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的真知灼見,是的,西元1918年早春,為時三個月又18天的自相殘殺,一場可怖又血腥的俄、德代理人戰爭,由紅色芬蘭赤衛隊與白色芬蘭白衛隊在新生的土地無情上演著……也就是「芬蘭內戰」(Suomen sisällissota)。

 

最後,

 

白軍名將曼納海姆(Carl Gustaf Emil Mannerheim)藉由芬蘭北部眾多自耕農的志願相挺與德軍精銳部隊的登陸護航,以寡擊眾,成功擊潰了赤衛隊。但三萬多名芬蘭同胞的殞命(戰死或於戰俘營遭到處決),對照著當時芬蘭人口僅三百萬人左右,白衛隊的慘勝,德國的介入內政,和人民之間的顏色對立,也讓建國之路此刻顯得坎坷又疲累。


曼納海姆將軍


內戰之後兩個星期,時局仍不甚穩定的芬蘭,確立了白色背底、海藍十字的國家標誌(國旗),還有以九朵銀色玫瑰、戴冠雄獅跟長劍、彎刀共同組合而成的國徽。


同年11月,第一次世界大戰落幕。伴隨德國簽字戰敗,皇帝退位,帝國改建共和。原本計畫由德國王室所扶植的備案政權「芬蘭王國」亦胎死腹中,由曼納海姆擔任攝政的佐國要臣角色,直到西元1919年7月,共和國《憲法》通過,採西歐民主制度的芬蘭共和國成立,總統取代攝政,國家完成再一次的國體轉型。

 

即使《我們的國家》未被寫入《憲法》或相關法律之中,但芬蘭人已逐漸習慣在國際運動賽事或正式集會,甚至是官方國是訪問時採用《我們的國家》來當作國歌,以「事實上」的國歌身分,與法國《馬賽曲》或英國《天佑吾王》並列。

 

芬蘭多舛的命運,是否就此化險為夷,否極泰來了呢?

 

非也,故事,彷彿剛開始,

 

西元1921年,由於領土劃分和歸屬間所引發的爭議,芬蘭與瑞典,也就是「前前宗主國」展開了一場小型軍事衝突,也就是奧蘭群島(Landskapet Åland)主權爭霸戰。經過送交「國際聯盟」裁決後,土地所有權歸給芬蘭,但有個附帶條件,就是芬蘭必須讓境內多數使用瑞典語的奧蘭島居民擁有接近獨立的高度自治權。

 

西元1922年,俄國內戰告終,大多數保皇黨陣營遭到殲滅,統合俄羅斯、烏克蘭、外高加索聯邦等國的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蘇聯)成立。(蘇俄成為蘇聯的一部分)

 

西元二十世紀三零年代,希特勒的野心在中、東歐挑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烽火。蘇聯紅軍也趁著西歐各國忙著對付納粹之際,以芬蘭與德國素來交好,可能會協助希特勒攻打蘇聯為由,於西元1939年11月全線動員,百萬大軍殺入芬蘭,史稱「冬季戰爭」(talvisota)!



兵力估計只有蘇聯紅軍三分之一不及的芬蘭國防軍,自然承受莫大的壓力,再加上瑞典軍刻意的「袖手旁觀」,敗戰只是早晚的事情……但曼納海姆將軍的果斷領導和「白色死神」在雪地的英勇抗敵,持續105天的俄芬戰事,即使芬蘭最終舉旗投降,在《莫斯科和平協定》中被迫失去了近百分之十一的領土,但國家主權與民族尊嚴絲毫沒有斷送,更贏得了歐美政界的一致尊敬……反倒是蘇聯傷亡人數高達32萬人,不只勞民損將,併吞夢碎,還被逐出「國際聯盟」之外。

 

隔年(西元1941年),距離歷史性的《芬蘭頌》首演已屆四十年的光陰,可隨著六月份芬蘭同意借道與開放礦場讓納粹德國得以取得資源來進攻蘇聯時,一場新仇加上舊恨的「繼續戰爭」(jatkosota),從蘇聯空襲芬蘭據點揭開了序幕……有鑑於此,《芬蘭頌》再次成為了凝聚芬蘭人意志,彰顯「SISU」的表率。故藉由名詩人科斯肯聶米(Veikko Antero Koskenniemi)之文字填詞,並在西貝流士的潤飾修改之下,將樂曲改寫成一首合唱曲,稱為《芬蘭頌歌 / 自由之歌》(Finlandia-hymni),祈願白色戰士們能齊心力退外侮,捍衛祖國。

 

芬蘭!看哪!

你的黎明即將來臨,

黑夜的脅迫現在已經被驅散了。


雲雀在晨光中鳴叫,

天堂的蔚藍讓它隨心所欲,


現在黑夜的力量正在蔑視白晝:

我們的芬蘭啊,你的黎明來臨了!



西元1944年9月,當諾曼地的沙灘吹起全體盟軍之反攻號角,知曉納粹德國可能無力回天的芬蘭,決定在「敵國」英國跟蘇聯的見證下,放棄與德國的結盟,提前以談判桌上的《莫斯科停戰協議》退出戰爭,更轉而強力掃蕩芬蘭境內昔日的納粹友軍,還有清除交戰區里數不清的地雷。芬蘭此時毅然選擇和平的「代價」,除了割地賠款(約合當時芬蘭國家年度總收入的5%),更失去了唯一的不凍港佩查莫(Petsamo)……但臨危受命的曼納海姆總統,眼下的著眼點不是單純的兵家勝敗,而是避免芬蘭因全面戰敗而淪為蘇聯附庸,到時將永世無法翻身。



曼納海姆的睿智跟堅持,在二戰結束之後果真收到了成效……蘇芬互助條約的簽署,迫使當時的芬蘭無法與民主西歐諸國展開軍事上的任何結盟活動(加入北約是西元2023年),讓其變成一個立場中立,但地位卻相當特殊的國家……在政治與經濟上是民主共和國體制與奉行資本主義;但是在國防外交上卻是與蘇聯等《華沙公約》組織國維持相當密切且微妙的互惠關係。

 

Suomettuminen

 

英文是Finlandization,中文則是「芬蘭化」。芬蘭人自知國勢遜於蘇聯,國境線又緊鄰蘇聯,但他們守住了主權跟領土的完整,不致淪為赤色鐵幕內的禁臠,也讓《我們的國家》跟《芬蘭頌》能夠順利傳揚至海外各地……


全長11節的《我們的國家》在芬蘭藍白國旗制定滿一百周年時的官方紀念文稿中首度被政府機關定名為「國歌」(Finnish national anthem),而目前在官方或民間的集會中,一般多只演唱只唱第一節和最後一節的歌詞;雖然有部分愛國團體提出公投「國歌」的要求,強烈支持以土生土長的《芬蘭頌歌》來取代參雜瑞典跟德國元素的《我們的國家》,但並未取得多數人的共識。

 

我們的國家,

芬蘭,

我們的祖國,

 

Oi maamme,

Suomi,

synnyinmaa!


尾聲:

 

西向波羅的海,北向芬蘭灣,僅僅一海之隔,距離芬蘭八十公里左右的愛沙尼亞(Eesti Vabariik / Estonia),其民族構成主體大多為「波羅的芬蘭人」(Baltic Finnic peoples)。其國歌《我的土地,我的歡愉》(Mu isamaa, mu õnn ja rõõm)乃於西元1920年愛沙尼亞與英國等盟軍贏得解放戰役後所設置,後來因蘇聯入侵波羅的海諸國,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等一併遭到蘇維埃化,降格成社會主義共和國一員而被迫取消,甚至被下令禁止傳唱。待數十年後鐵幕解體,西元1990年5月,愛沙尼亞重新獲得國家主權,《我的土地,我的喜悅》才再次恢復國歌的地位。

 

但是,在蘇聯極權控制,民意被黨視為糞土的年代,愛沙尼亞北部的民眾卻能夠時常從廣播或電視節目裡聽到自己的「前」國歌,而且還不是非法收聽或收視喔……因為芬蘭國家廣播公司(yle)每晚收線前所播出的《我們的國家》管弦樂版本,幾乎就是如假包換的《我的土地,我的喜悅》!

 

咦?

 

是,帕修斯當年除了替《我們的國家》配上旋律外,也把同樣的曲調用在昔日「愛沙尼亞覺醒運動」(Árkamisaeg)的民族主義詩詞上頭……



我的祖國,我的喜悅與幸福,

你是多麼美麗!

在這寬廣無涯的世界中,

找不到像這樣的地方,

是我最珍愛且疼惜的,

你!我的祖國!

 

願全能的上帝守護你,

我珍貴的祖國!

讓神成為你的保護者,

並對你所經歷的一切歷史,

給予最深的祝禱,

我珍貴的祖國!



下一篇,「『我們信仰上帝』,此語永矢不忘。」,同樣是「國歌」,但這首歌的音域足足跨越了19個半音!甚至曲調還出現在歌劇大師普契尼(Giacomo Puccini)的經典傑作《蝴蝶夫人》(Madame Butterfly)當中……

 

敬請期待。


圖文來源、一併致謝:

https://fi.wikipedia.org/wiki/Simo_H%C3%A4yh%C3%A4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inland

https://en.wikipedia.org/wiki/Jean_Sibelius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inlandia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aamm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Johan_Ludvig_Runeberg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edrik_Pacius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ontinuation_W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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