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的認知戰：從中國人民到世界人民（NHK安洵文件紀錄片）

利用颱風天的夜晚，我把一個多星期前社群媒體上大家力推的NHK紀錄片「追蹤中國洩露的文件」看完了。

原本以為會看到一些新的東西，不過大部分還是之前沈迷於中國情境、中國議題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與對中國環境不熟悉的人比較不一樣，看完這部紀錄片我最大的感想是：「中共政府的認知作戰是從對中國人民開始的，現在不過是『不再限於中國境內』罷了。」

中國政府對人民的「認知作戰」包含了定期與不定期的「愛國表態日」、「假新聞」聯播、言論審查（從關鍵字封鎖到細緻的社群控管）、針對指標異議份子的仿冒帳號、抹黑某些議題（如抹成邪教的法輪功、抹成負面形象的「公知」）……等。網路上的「認知作戰」混合現實世界的抓捕、打壓、媒體操作，壓熄可能的反抗之火。

中共的政治紅線是浮動的，常有人疑惑為什麼Ａ可以Ｂ不可以？整個中國的集體意識像惡性腫瘤，不見得有統一指揮的中樞，然而渴望增生、渴望擴大影響力，卻是共通的願望。

從外國人的角度來看，中共對外的大外宣和認知作戰是一種對民主國家敵意的表現，但我認為這些行動按中國的脈絡，更像是中國國內問題的延伸，不見得完全都是政府有意識操控、向境外攻擊的結果。用海外中國異議份子的語境來說：問題在於中共這個反人類的組織，必須早年結束它的統治，不然它會繼續危害世界。

如何理解？如何應對？或許問題比我們想像得更複雜。

＊本文中有使用中國用語，不特別標示，請自行辨明。

紀錄片內容

這部紀錄片主要的內容討論ＮＨＫ記者追尋一份在twitter上被洩露的「安洵文件」的真相。這份文件顯示了一個為中國政府機關外包「資訊攻擊」業務的公司的組織型態、對話紀錄、工作內容等內部文件，ＮＨＫ記者先拜訪了台灣專門做資訊防禦的民間公司和相關機構，後來又跑到上海、四川，這家公司曾經真實存在的地址，但那時安洵文件公司已經解散，員工似乎已經被警方逮捕。法國的犯罪專家分析安洵文件內容後認為，安洵公司的主要人物是野心勃勃的社長和想要向上爬的工程師，他們看準中國政府的政策發展方向，擴大「資訊安全」相關業務的內容，並且向中國公安部門進行推銷。

受到習近平關於「信息戰」的談話內容影響，民間單位熱衷於取悅政府官員，從資安行業中撈錢；公安、國安機構則難以應變快速變化的資訊世界，大量向民間採購用於網路攻擊的工具。中國政府部門如何思考這些事情？ＮＨＫ團隊分別採訪了在美國的前公安鄧海燕（網名：二大爺）、前微博審查員劉力朋，詢問他們的看法。鄧海燕認為，駭客、翻牆都是近年來發展出來的業務，單靠原有的人力做不來，必須將業務外包。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推特的「輿情導控系統」，這種工具是依據公安部的需求開發，用戶點按釣魚連結後，開發方就能接管帳戶，用來進行「互聯網輿情治理」。劉力朋則以自身經驗，說明中國政府如何「治理網路環境」。通過敏感詞做第一層過濾後，進到一個後台，進行「刪」、「私」、「止」等不同程度的輿論控管。推特的輿論控制系統是控制海外輿論的支點，中國政府不會放棄運用任何手段來壓制反對他們的聲音。

在這些網路控制系統背後隱藏的意圖是什麼？ＮＨＫ團隊採訪海外維吾爾（新疆）流亡人士，他的經驗是，曾經有人冒用他的身份創造社群媒體帳戶，引發維族群體中的混亂不安，以為「有間諜潛入」群體之中。

這種種的作為，都是「認知戰」的一環。

「認知戰」的定義是：利用社交媒體等平台，影響人們心理，改變對方行為模式的技術。

隨著「認知戰」概念逐步進入大眾視野，世界格局悄然改變。美國蘭德・沃爾茲曼博士認為，認知戰就是在了解大腦運作的基礎上，散布對對方不利的消息，通過影響輿論來為自己創造有利局面。將簡單的情報擴大成大規模的社會影響力，產生精妙的結果。其操作核心是：操弄情感。

台灣確實存在被認知戰的例子，如反對引進印度勞工的抗爭。有人在Dcard等社群媒體上傳播政府即將大量引入印度勞工的消息，搭配性侵犯的報導，營造對女性不利的印象。幾週後出現的「反對引進印度勞工」的抗爭裡，走上街頭的大多是年輕女性。然而引發這個抗爭的資訊源頭多半是偏見與假訊息。日本也有類似的認知戰例子，如關於福島核電站的廢水排放的假訊息。對於認知戰的發動方來說，尋找國家內部的分裂訊息，然後攻擊，運用網路空間創造影響真實社會的成果，就是這些網路攻擊背後的意圖。

曾任職於中國政府更高層的人，如何看待這種「認知戰」？ＮＨＫ團隊嘗試採訪移居加拿大的前解放軍軍官，其中一位拒訪，另外一位前解放軍海軍中校姚誠則明白的表示，中國跟西方問題的根本在於價值觀不一樣。

「所以這裡面就有出現了一個東西，叫認知戰。你要是準確的理解戰爭，戰爭早就開始了。他只是說沒有看到這個放導彈。」姚誠說。

在網路上洩露的安洵文件及其他資料，可能只是中國對外「認知戰」全貌的一部分。從這些資料中，可以窺見中國在全球範圍內展開認知戰的輪廓。

回到亞洲，台灣今年成立了認知戰研究中心（法務部調查局），希望提供關於應對假新聞、虛假訊息、其他黑色動機的台灣經驗給全球。至於日本，則與北約（ＮＡＴＯ，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展開合作，希望所有人都要察覺問題，認知戰的問題攸關每個人的安全。

影片最後，ＮＨＫ詢問觀眾：我們是否已經準備好應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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