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1/11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日常生活|十月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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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這是我最後一次感受到妳的心跳了。』

一次毫無徵兆的早期破水,切斷了我們之間的所有連結。


十月的自己


這次的小記來得比較遲,因為在這個十月,面臨了許多難關,想好好紀錄下這幾天的心情,也可以分享給想了解的媽咪參考。


十月的上旬,我還在替自己的未來鋪路,不惜和原公司請了特休,跑到了外縣市去研修,只為了在育兒的人生中能多一些增加收入的可能,一個人搭車、上課,寫報告、聽講座,最後也拿到了不錯的機會,想著這樣能對未來更有安全感。


隔了幾天,因為辦公室的同事們陸續感冒,一不小心我也被傳染了感冒,也許是懷孕的免疫力下降,即便我馬上看了醫生開始吃感冒藥還是不見好轉,無止境的咳嗽讓我沒辦法好好休息,也沒有食慾,加上已懷孕近六個月,頻尿的狀況已經讓我一兩個月睡眠不足,精神狀態都不太好。


十月底的某天,睡前刷牙時又咳了幾次,伴隨著下面一股水流浸濕了底褲,我以為又是咳嗽造成的漏尿,一邊手洗內褲時還嗅到一點尿騷味,儘管覺得量比較大,但因為已經接近12點,詢問了AI相關症狀之後,想著有尿騷味應該不可能是羊水,摸了摸胎動也是一切正常,最後一邊感嘆著漏尿狀況變嚴重了,一邊換了安睡褲入睡。


早上起床,在起床的時候又是無法控制的一股水流,但到廁所時又發現我還是正常排尿、憋尿也沒問題,心裡突然覺得不對勁了,強烈的不安感瞬間襲來。


我查了離我家最近口碑也不錯的婦產科診所,跟老闆請了早上的假,想請醫生幫忙照個超音波也好,怎麼樣都可以,確認下寶寶到底怎麼了,等了一陣子才看到醫師,醫生看著超音波緊皺著眉頭,最後又做了內診檢查,告訴我可能應該是破水了,需要馬上去醫院安胎,和產檢的醫生討論下一步,雖然一直告訴我不要擔心,小孩可以保得住,我腦子仍然是一片空白。


一出診間我馬上打給先生,請他開車載我去醫院,後來因為早上沒有婦產科的診,只好先掛急診,並等待醫師的確認,抽了好幾管的血,一手血壓計,一手點滴,肚子上再綁一組胎心監測,沒辦法下床,也沒有心思吃喝,急診室的緊張氣氛讓我的精神更加緊繃,先生因為立馬放下工作,也有許多工作緊急交接給同事處理,不時需要離開急診室講電話,我們兩個都是心力交瘁。


後來終於送到婦產科病房,已經是我沒吃沒喝的第七個小時,是一個沒見過的醫師,他第一句話問我幾歲,第二句話問我:「是自然受孕嗎?」我愣了一下沒回話,先生搶先替我回答了是自然受孕沒錯,醫生開始和我們分析情況,並給了我們兩個選擇。


因為胎兒才23週,依據《優生保健法施行細則》規定24週內的胎兒可以進行合法的人工流產,醫生說我們能選擇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若選擇保胎,就必須在醫院安胎到生產,期間產婦不能下床、大小便必須在床上使用尿盆,需要有人在身邊照顧,這段時間不確定需要多久,順利的話可以安胎到34週催生。而且因為早產,不論最後我們撐到幾週都只能剖腹產,若週數還小,子宮的傷口會較大,未來不論二胎會三胎都建議選擇剖腹產。

再來是胎兒的狀況,因為羊水已經所剩無幾,胎兒的肢體發展會受到阻礙,肺部也只能打藥物來催熟,未來也可能會有早療的需求,到時候會需要一個人陪伴照顧,另外是我的感冒造成白血球指數較高,子宮有感染的風險,胎兒也沒辦法保證一定能健康。

最後還有經濟的問題,少掉我的收入,又需要一個人來照顧我,早產兒的照顧等等,都是一個難題。


若選擇終止妊娠,就是打催生,從產道產出,對母體傷害較小、恢復較快,約兩天可以出院,下一胎也不會受到影響。


我幾乎是眼匡含著淚聽完醫生說完這些,然後我們跟他說給我們一點時間,先生還在考慮著是不是有機會保胎到28週,胎兒有沒有可能會健康一點,他問了我意見怎麼樣,我說:「可是我覺得醫生是希望我們選⋯⋯」那兩個字我甚至不敢說,先生問了我為什麼,我說:「因為他一開始就問了我們是不是自然受孕。」講完這句話之後就沒辦法控制眼淚直流。


先生沈默了下去,我相信他也發現了,只是也不想面對。


我看著胎心監測儀上的心跳穩定的跳動著,哭著跟先生說「可是她現在還好好的,我們就要放棄她了嗎。」先生也只能握緊我的手流淚,我們好像都知道該怎麼選了。


對不起,我們真的很希望小孩是健健康康地來到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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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乾眼淚之後,我們通知護理師最後的決定,護理師關掉了胎心監測儀,並說了許多安定情緒的話,告訴我們等下會來打催生,會有什麼樣的情況,可以打一點嗎啡或減痛分娩來減緩疼痛,最後會進產房檢查子宮是否有殘留的阻織等等


也許是一種贖罪的感覺,我跟護理師說都不用打,痛一點也沒關係,就這樣吧,是我不好,是我沒給她一個好的環境生存。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真的是一步一步走進地獄的感覺,隨著宮縮越來越頻繁,從呼吸急促到發抖冒冷汗,痛到吊著點滴的手也因為出力而滲血,電視劇演得痛到大喊大叫根本是假的,因為最後痛到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緊抓著先生的手胡言亂語說著真的好痛。

先生也是第一次看到我這麼痛苦的模樣,也是著急不已,全力安撫我的同時也請護理師來看看能做點什麼,但當時的我已經痛到精神渙散,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靠著一點本能來判斷,小孩真的要生出來了,很神奇,原來母體本來就知道該怎麼生小孩


最後,我被推進產房,在醫生的幫忙下將胎兒產出,世界一瞬間變得清明,所有的痛苦直接停止,醫生將胎兒抱走,開始進行組織的清理,沒想到又是另一個地獄,血液混雜著優碘的氣味,器械在下體的擴張和拉扯,就算打了嗎啡還是極度不適,只能躺在那邊任人宰割。

結束之後,護理師問我要不要看一眼胎兒,我還是選了不看,我真的沒有勇氣把她的模樣記住,怕會成為心理過不去的坎。


推出產房,已經是我沒有闔眼的第30個小時,藉著麻醉的效力直接陷入昏睡,醒來之後,看著我先生握著我的手趴在床沿睡著了,卻在我醒來後馬上起來問了我一句「妳還好嗎?」好像,還算沒有嫁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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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個傷痕還需要時間來復原,但我想我們一定會成為一個溫暖的家庭

希望寶寶妳也要記得回來,繼續讓我們當妳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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