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刀手12

《盲刀手》12

作者：老衲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說是秦始皇剛剛登基的時候；也有人說是比孔子、老子、列子、韓非子鬼谷子更古遠的時候；也有人說沒那麼久遠，最多，只不過是在漢朝東方朔的時候而已。

反正就是那個，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有一個人，我們這些家族的人後來都叫他「上古玄人」，這個上古玄人是一個很奇妙的人，有人說他是天仙下凡，也有人稱他是地仙成精，總之就是有這麼一個人吧，教了我們幾家的先祖幾種技藝。

他教了風家的祖先如何在山谷裏驅使風嵐，他也教了水家的祖先如何在湖海中引動奔潮；他教了包家的祖先如何隱身藏身於濃霧之中，他也教了公冶家的祖先如何與飛禽走獸說話。

（阿通此時問道：「所以水靈......妳是水家的孫女，而不是包家的......」水靈立時接了上去：「是的。我的親爺爺與包爺爺是過命的交情，他死前將我交給包爺爺養，讓我把包爺爺當親爺爺伺候。」風順耳一揮手，咕嚕嚕喝了一大口酒，沉聲道：「水大哥才是咱們慕容家四大家將中永遠的大哥！」包老頭瞪了風順耳一眼，道：「姓風的，你皮癢癢了；再提水哥，我抽你的皮剝你的筋！」公冶大娘打圓場：「大哥死得慘，是二哥心中的痛；不過，那件事與這件事無關，就先別聊吧。水靈，妳接著原來的事講下去。」）

（於是水靈又繼續講了下去。）

那上古玄人究竟教了多少人這種奇特的本事，已不可考，不過他還教了慕容家一門非常古怪的武功。

這門武功，嚴格來說並不是一門武功，而是一片「玉玦」。

（阿通問道：「玦？」公冶大娘在地上拿一支樹枝寫給她看：「玦」，這樣寫，是一片玉的意思，讀作決定的決。）

這片玉玦，最初是上古玄人親手插在一個嬰孩的囟門之中的。

那嬰孩的囟門未閉，軟似豆腐，所以上古玄人輕易地便將那片玉玦插了進去。

等這個嬰孩長大以後，上古玄人告訴這個孩子說：這片玉玦在他腦中，可以將他一輩子所練的武功紀錄在裏頭。又說：等你死前，要記得再去尋覓一個根骨壯碩的嬰孩，在囟門閉合之前，將你自己的玉玦拔出，插入新的嬰兒腦中，以將你畢生的武功傳給這個新的嬰孩。

那最初的被插入玉玦的那孩子，並不是一個極有練武天分的人，可是他卻對武功極有興致，只要聽到甚麼人功夫好，他不遠千里也要去拜師學藝。

到了他六十二歲的那一年，他知道，他這輩子的功夫再也無法突破了。

他限於天資，在江湖上總是三四流的角色，練了一輩子武功，卻總是給名門正派的弟子打得四腳朝天。

他忽然想起了上古玄人與他講過的這一段話，他想起上古玄人說過，他囟門裏的那片玉玦，可以記錄下來他一輩子練過的武功；如果他再找一個囟門未閉的嬰孩，將玉玦拔出再插入嬰孩腦中，那麼這個嬰孩便可以接著他的練武經驗然後往下練去。

他想，他想要追求武藝最高峰；可是，他這輩子是沒機會的。

但是或許可以藉著上古玄人的玉玦，將他的武功傳下去，讓下一代的人可以接著練下去。

於是他找來了當時最有名的神醫，對神醫說了當年上古玄人曾經交代過的話；那時雖然上古玄人早已隱遁，但畢竟玄人的大名遠布，神醫也是聽說過的。

於是神醫答應他，幫他將玉玦拔出，而後插入另一個嬰孩的囟門中。

據說他後來走了四十多個城鎮，才在北方的一個異族部落裏發現了一個根骨壯碩，適合練武的嬰孩。

他給了對方的父母兩條金魚，換了嬰孩，然後便帶著那嬰孩回到神醫家中；請神醫剖開他的頭顱，然後將那片玉玦按著上古玄人教的辦法，以無根水洗淨，再插入嬰孩的囟門之中。

***

阿通掩嘴，驚呼說道：「那...那最初的那個孩子......他頭顱剖開，還能夠......」

水靈搖頭：「那片玉玦自他囟門未閉時便已插入腦中，伴隨著幾十年的成長，早與他的腦肉掛勾得有千絲萬縷的連結......如此血肉相連的東西給神醫一拔出來，他哪裏還有活路？」

小乙喃喃道：「我原來以為......上地無明流已經是奇妙至極的武功，沒想到中原大地上，居然還有這種東西......真是想像不到......」

風順耳笑道：「嘿，這個故事最精彩的部分還沒說到呢。我每次聽這個故事，都覺得不可思議，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阿通妳好奇不好奇，那個第二代被插入玉玦的孩子，後來到底有沒有繼承上一代的武功？」

阿通點點頭，說道：「還是請水靈妹子繼續說下去。」

***

那個第二代被插入玉玦的嬰孩，說也奇怪，除了被插入玉玦時哇哇大哭了幾天以後，後來居然一點事也沒有；於是神醫將那孩子養在家中，給藥舖裏做幫手，打打雜。

一開始神醫還覺得沒有甚麼，甚至一度懷疑，說那片玉玦可以記錄武功，是不是根本只是原來那玉玦主人的囈語；可是等到那孩子長到八、九歲的時候，忽然開始做夢，神醫這才知道這玉玦的傳說，是真的。

（阿通問：「夢？」水靈答道：「是的，是夢。」）

那孩子告訴神醫，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個人出現在他的夢裏，叫他擺這個姿勢那個姿勢，教他揮拳，教他踢腿，甚至是裝作對手，與他打來打去。

那孩子一開始覺得有趣，可是一連夢了好幾天，孩子身心俱疲，早上在藥舖打雜幫忙時老打瞌睡。

但夢中那人可不想放過他，天天夢裏，還是逼著那孩子練功。

神醫一聽，連忙細問孩子那人的長相形貌；那孩子一形容，與原來的玉玦主人一模一樣。

神醫一拍大腿，大叫一聲原來如此。

據神醫的推測：這片玉玦是夢的容器，可以將前一代人畢生的武功藉由夢的形式，裝載在玉玦之中，然後傳給下一個人。

「夢的容器......嗎？」那孩子喃喃自語。

那個第二代的玉玦主人，原來並不喜歡練武，可是在夜夜作夢的浸淫下，他慢慢也開始喜歡上了武學；而在當他十六歲時，將上一代在夢中教過他的武功都練得滾瓜爛熟之後，他也拜別神醫，獨自踏上了訪師求藝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