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齊擺正

她的手指輕輕滑過螢幕，手機裡的虛擬幣價格曲線宛如心跳，波動而銳利。張正一靠在窗邊，燃著的菸頭微微閃亮，夜市的霓虹燈透過窗戶在他的臉上映出一層昏黃的光。

「現在多少了？」他啞聲問，雖然知道答案不會改變什麼，但他還是想知道。

「跌了，再跌。」她的聲音像風中的燭火，細弱而倔強。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把菸蒂摁滅在早已滿是焦痕的煙灰缸裡。「別賣，撐住，跌下去還會回來。」

她抬起頭，眼裡的疲憊像積壓的灰塵，「爸，再跌，我們就連這個房子的房租都付不起了。」

這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但這次的語氣比以往多了一點刺骨的冷漠。她的話讓他的胃攣縮起來，像是在控訴他無能的倔強。他回想起兩年前，他剛踏入加密貨幣市場時的野心和狂熱。那時的比特幣是金子，是未來，是他能給女兒更好生活的唯一希望。他無視妻子離開的背影，對著女兒保證：「老爸的眼光不會錯，等我擺齊擺正，我們就能翻身。」

現在的他不確定這個承諾還值多少。

「你媽怎麼說？」他問。

「她說，去那裡賺快錢也不丟人。」她低下頭，手機螢幕亮著，那道刺眼的綠光將她的臉襯得更蒼白。

張正一的拳頭緊握，像是要壓住胸口的那股怒火。「她懂什麼？我就是為了讓妳不用去那種地方，才把所有心血都壓在這裡！」

她抬頭直視他，眼神裡的倔強讓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爸，比特幣不是妳的命，也不是我的命。」

他沉默了，手心沁滿了汗，指甲嵌進掌心的刺痛是他唯一能感覺到的真實。他的目光穿過窗外，落在遠處那片明亮而冰冷的城市燈海上。

「還剩多少？」他低聲問，像是在自言自語。

「十二萬，」她回答，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但它們的價值，已經不像以前了。」

十二萬..他心裡默算著，這是他們最後的資本，也是他最後的機會。他站起來，拉開抽屜，拿出那本記著每一筆交易的筆記本。

「還有機會，」他喃喃自語，聲音帶著近乎自我催眠的篤定，「還有機會。」

她望著他瘦削的背影，彎下的脊梁像被現實壓垮的旗桿。她想告訴他，她已經找好一份咖啡廳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至少不用被迫做她不想做的事。

但她什麼也沒說。

窗外的夜燈閃爍，像虛擬貨幣市場的曲線，一次次從高峰墜落，卻始終讓人抱有希望——總有一天，它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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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比特幣暴漲，張正一終於將那些幣在高點賣出，兌換成足夠多的現金。他站在女兒面前，把支票遞給她，語氣帶著勝利的喜悅：「妳看，我說的沒錯。」

她接過支票，卻沒有微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爸，這次妳贏了，但妳知道嗎？我不需要贏家，我只需要一個在輸的時候也願意陪著我的父親。」

她轉身走進房間，留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

燈火闌珊，窗外的夜市依然熱鬧。張正一低下頭，點起一根煙，拿起手機，眼白上下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