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之門

第二章：境裂的戰士

艾瑞克的世界已被顛覆。那一刻，他的呼吸被黑暗剝奪，身體彷彿墜入無底深淵。他嘗試張開雙眼，卻只感受到四周的空洞和冷寂——這種冰冷直擊靈魂深處，讓人渾身顫抖。他的思緒混亂，卻有一道聲音從虛空中傳來，那聲音熟悉又陌生，仿佛藏著無盡的悲傷與嘲諷。  

「艾瑞克……你來晚了。」  

這聲音讓他渾身一震，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莉雅的面容。他想要喊出聲，卻發現喉嚨如同被緊箍，無法發出一絲聲音。就在他快要崩潰時，一道耀眼的藍光從前方炸裂開來，像刀刃一樣劈開了無邊的黑暗。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但也拉住了他，將他從深淵中拽回現實。  

艾瑞克重重地摔在地上，肺部猛然吸入冷冽的空氣，這氣息帶著濃烈的金屬和硫磺味，刺鼻而令人不安。他抬頭看向四周，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僵住了。  

這片土地是一個破碎的世界。龜裂的大地縱橫交錯，裂縫中冒出幽藍色的光芒，像是深不可測的傷口。一座座山脈竟倒懸於天空，殘破的城牆和柱子像漂浮的廢墟，懸浮在半空中，彷彿時間和空間都在這裡失去了意義。遠方，一座高聳的灰色塔樓矗立在地平線上，塔頂被厚厚的雲霧遮掩，像是一隻漠然俯視的眼睛。  

艾瑞克艱難地站起身，腿還在發抖。他的第一個念頭是：「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情緒——恐懼，還有一絲執念。他知道自己已無法回頭，這片世界的詭異與未知讓人窒息，但他無法退縮。因為莉雅一定在這裡，他必須找到她。

「莉雅！」他喊出聲，聲音在空曠的裂境中回蕩，卻聽不到任何回應。他的腳步聲回響在破碎的土地上，每一步都帶著小心翼翼。他抬頭望向那座高塔，隱約感覺到某種東西在等著他。  

然而，就在他邁出幾步時，背後響起了一陣低沉的腳步聲。那聲音像鐵器磨擦地面，每一步都透著沉重的壓迫感。艾瑞克的心跳加速，他猛然轉身，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一個身披破舊甲胄的高大身影正向他走來。那人如同一座移動的鐵塔，身上的盔甲早已斑駁不堪，佈滿刀劍劃痕與燒灼的痕跡。頭盔下的雙眼發出幽藍的光芒，彷彿透視一切的冷漠目光。他手持一把沉重的長槍，槍尖閃爍著冰冷的寒光，隨著他的每一步微微晃動，帶著致命的威脅。  

「凡人。」那人的聲音低沉如雷，帶著某種壓抑的怒意與輕蔑。「這裡不是你的地方。」  

艾瑞克下意識地想後退，但他的雙腳像被釘在地上。他努力穩住呼吸，勉強開口：「我不是來惹麻煩的。我……我在找我的妹妹，她可能就在這裡！」  

「妹妹？」戰士冷笑了一聲，槍尖稍微放低，卻沒有移開。「在裂境裡的靈魂，早已不屬於自己。你還執迷不悟嗎？」  

艾瑞克的內心翻江倒海。他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但戰士的語氣像是早已洞悉一切。他緊握著拳頭，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堅定些：「我不相信！她還活著，她一定等著我去救她！」  

戰士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抬起長槍，指向遠處的高塔。「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去塔頂找裂境之主。他掌控著這裡的一切，包括你妹妹的命運。」  

艾瑞克的目光順著槍尖望去，那座高塔的陰影似乎比剛才更加深邃，塔頂的霧氣也更加濃重。他的胸口傳來一陣刺痛，這次不是恐懼，而是某種揮之不去的壓力。  

「裂境之主是什麼？」他壓低聲音問，帶著一絲顫抖。  

戰士沒有回答，只是轉身慢慢走向一處裂縫。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隨即消失在無邊的陰影裡。只留下那把長槍在空氣中短暫的寒光，像是某種警告。  

艾瑞克扶著膝蓋喘了幾口氣，然後緩緩站直身體。他的雙手顫抖著抹掉額頭上的冷汗，心中不安卻更加堅定。他知道，塔裡無論藏著什麼，他都必須進去。  

裂境的風開始變得尖銳刺骨，像無形的刀刃劃過他的臉頰。他一步步朝高塔走去，腳下的大地不斷傳來輕微的震動，彷彿這片土地本身在隨著他的腳步低吟。  

遠方的塔樓如一道無法跨越的屏障矗立在地平線上，但艾瑞克知道，只有跨過這道屏障，他才有可能找到莉雅。塔的陰影越來越深，而腳下裂縫中的藍光卻愈發耀眼，彷彿在提醒他——這裡的一切，絕非他想像得那麼簡單。  

他握緊了懷中的那把鑰匙，那是唯一讓他感到溫暖的東西。它冰冷的觸感卻彷彿在提醒他，門的另一端，真相並非他所期望的樣子。他的每一步都帶著掙扎，但他不會停下。他的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回響：「莉雅，等我。」

艾瑞克的每一步都像在穿越一層隱形的屏障。腳下的土地散發著溫熱，與冷冽的風形成詭異的對比。他的靴子不時被黏著某種像是融化金屬的物質，發出令人心悸的嗤嗤聲響。即便如此，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遠方的高塔，無法移開。  

那座塔似乎不只是一座建築。它像活著一樣，散發著一股壓迫的氣息。艾瑞克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它在看著他。塔的每一塊石頭、每一道裂痕都像眼睛般冰冷而漠然，注視著這個擅闖的凡人。  

他試圖忽視這種感覺，但心中的不安像巨浪般翻湧。他摸了摸腰間的鑰匙，冰冷的金屬感稍稍平息了他的緊張。這把鑰匙是他唯一的線索，也是他僅存的信念。  

裂境的空氣越發黏稠，他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帶刺的霧氣，讓他的肺部灼痛。他開始聽見更多的聲音，那些細微的低語不再是模糊的風聲，而是一段段真切的話語。他能聽見人們的哭喊，能聽見某種近乎絕望的祈求，還能聽見莉雅的聲音，混雜在其中。  

「艾瑞克……救我……」  

他猛地停下腳步，渾身顫抖。那聲音近在耳邊，像是莉雅就在他身旁。他急忙四下張望，卻只看到無盡的荒原和漂浮在半空中的廢墟。  

「莉雅！」他大喊，聲音中帶著絕望的顫音。但回應他的，只有遠處高塔內傳來的一聲低沉的嗡鳴，像某種巨大的機械在緩慢運轉。  

他繼續往前走，步伐更加急促。裂境的景象越來越詭異，天空中漂浮的山脈開始扭曲，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得變形。那些倒懸的建築開始滴落某種暗紅的液體，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終於，他來到了一片深不見底的裂谷邊緣。裂谷的另一側，就是那座高塔。然而，跨越裂谷的，只有一座搖搖欲墜的吊橋。橋的繩索早已磨損，木板間的縫隙大得能輕易讓人摔落下去。下方是無盡的幽藍光芒，那光像活物一樣緩慢流動，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艾瑞克的心臟怦怦直跳，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恐懼。他的手輕輕搭在吊橋的繩索上，感覺到繩索因時間的侵蝕變得脆弱不堪。他咬緊牙關，告訴自己不能退縮。他緩緩踏上吊橋，每一步都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像是在嘲笑他的膽怯。  

吊橋晃動得越來越厲害，艾瑞克不得不用雙手緊緊抓住繩索。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絕不敢往下看。然而，就在他快到達對岸時，一陣猛烈的震動從腳下傳來。  

他抬起頭，看到裂谷的另一端站著一個巨大的身影。那是一隻怪物，或者說某種人形的異獸。它身披破爛的披風，身軀如同石塊般粗糙，雙眼中燃燒著紫色的火焰。它的雙手各握著一把鋸齒狀的大刀，刀鋒上還滴著粘稠的黑液，散發出腐臭的氣息。  

艾瑞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本能地後退一步，但吊橋搖晃得更加厲害，幾乎讓他站不穩腳。他知道，自己無路可退。  

那怪物沒有立刻攻擊，而是站在橋的另一端，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像是在示威。艾瑞克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手握緊了腰間的短劍，雖然它看起來對這怪物幾乎沒有威脅，但這是他唯一的武器。  

「滾開！」艾瑞克大吼，試圖用聲音壯膽。但那怪物毫不在意，只是慢慢邁開步伐，踩在吊橋的木板上，每一步都讓橋劇烈晃動。  

艾瑞克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他知道自己必須在這怪物靠近之前做出反應。他的目光掃過吊橋，突然注意到木板下的繩索——雖然已經磨損，但依然連接著橋的兩端。他靈光一現，快速從身上扯下一條布帶，將短劍牢牢固定在手腕上。  

「你想阻止我，就來試試！」他低聲說，聲音裡帶著決絕。他快速俯身，用短劍劃開繩索的幾處連接點，吊橋開始發出令人心驚的斷裂聲。  

怪物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加快了腳步。艾瑞克的手不停顫抖，但他咬緊牙，將最後一根繩索切斷。在吊橋完全崩塌的瞬間，他用盡全力往前一跳，摔倒在對岸的地面上。  

裂谷下方傳來怪物的嘶吼聲，隨即便被幽藍的光芒吞沒。艾瑞克大口喘著氣，手掌被繩索磨得鮮血直流，但他卻無暇顧及。他抬起頭，再次看向那座高塔。  

塔依然靜靜矗立在不遠處，像是等待著他的到來。  

艾瑞克擦了擦額頭的汗，站起身，朝塔門走去。他的腳步沉重，但每一步都充滿決心。他知道，這只是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塔內等著他。

艾瑞克站在高塔前，感受到石門散發出的寒意。塔門高達數丈，上面刻滿了古老的符文與奇異的圖騰，那些圖案像是扭曲的蛇形生物，但又帶著人類的輪廓。符文閃爍著幽藍的光芒，似乎隨著某種規律跳動，仿佛塔本身擁有生命。  

「這就是裂境的高塔？」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艾瑞克身後傳來。  

艾瑞克回頭，看見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正從陰影中走出。他戴著一頂破舊的兜帽，衣服上滿是泥土和劃痕，腰間掛著數枚泛著銹跡的小刀。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但透著警惕。  

「你是誰？」艾瑞克將手放在短劍上，語氣中帶著防備。  

「放輕鬆，我可不是你的敵人。」男子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叫我洛伊。我看你是個人類，敢闖到這裡來，真是有膽量。」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艾瑞克皺起眉頭。他很清楚裂境不是普通人能輕易踏足的地方。  

「跟你一樣，尋人。」洛伊語氣平靜，但眼神中閃過一絲晦澀，「或者說，尋一些我失去的東西。」  

艾瑞克沒有多問。他明白，裂境中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與秘密。但在這樣危險的地方，能有一個同伴未必是壞事。他將手從劍柄上移開，點了點頭：「我是艾瑞克，我來這裡找我妹妹。」  

洛伊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找人？那你應該知道，這塔裡的東西不是那麼簡單的。你準備好迎接試煉了嗎？」  

艾瑞克沒有回答，只是轉身面對高塔。石門發出低沉的嗡鳴聲，隨著他的接近開始緩緩開啟，露出裡面漆黑的深淵。  

「那就一起進去吧。」洛伊嘆了口氣，跟著艾瑞克走進了塔內。  

塔內的景象讓艾瑞克和洛伊都愣住了。他們本以為會看到狹窄的樓梯或幽暗的走廊，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廣闊的星空之下。腳下是光滑如鏡的地面，反射出星光的冷輝，四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只有遠方有一條通往光點的道路。  

「這是哪裡？」艾瑞克低聲問。他試圖尋找腳下的支撐，卻發現自己似乎漂浮在虛空之中，無法感知重量。  

洛伊則摸著下巴，目光在四周來回掃視：「有意思，這地方看起來不像普通的結界，更像某種……精神領域。」  

「精神領域？」艾瑞克皺眉，他不喜歡這個詞。  

「沒錯，這塔似乎能讀懂我們的心，並用它來創造幻象。」洛伊嘲諷地笑了一下，「不過也許對你來說，這會是件好事。」  

艾瑞克沒有接話，而是專注地看向前方。他的目光被一個模糊的身影吸引住了。那身影站在道路中央，輪廓像是被霧氣包裹著，卻又隱隱透著熟悉的氣息。  

「是莉雅！」艾瑞克幾乎是本能地喊出聲，隨即朝那身影衝去。  

「等等！」洛伊試圖攔住他，但艾瑞克已經跑出了幾步。  

那身影依舊站在原地，直到艾瑞克接近時，才緩緩轉過身。當艾瑞克看清她的臉時，腳步猛地停住了。他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艾瑞克……」莉雅的聲音輕柔而哀傷，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疲憊。她的雙眼如死水般空洞，身體微微顫抖著，像隨時會崩解。  

「莉雅！是我，我來救你了！」艾瑞克的聲音中帶著急切與狂喜，但莉雅的目光卻沒有一絲波動。  

「這不是她！」洛伊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語氣中帶著冷峻的警告，「別靠近，那是假的！」  

「假的？」艾瑞克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可能！她是莉雅！她就在這裡！」  

「看清楚！」洛伊上前一步，指著莉雅的身影，「她的影子呢？她的聲音為什麼不帶回音？這些細節，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  

艾瑞克的目光僵住了。他低頭看去，果然，莉雅的身影沒有投射出任何影子。即使在這樣的星空之下，她的存在彷彿與周圍的世界完全隔離。  

「這只是塔的幻象，用來試探你的弱點。」洛伊冷冷地說，「相信它，你就完了。」  

莉雅的身影突然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那笑容中充滿了殘忍與嘲諷。她的身體開始扭曲，雙眼變成了深邃的黑洞，從口中吐出一道低沉的笑聲：「你會放棄嗎，艾瑞克？」  

艾瑞克握緊了手中的短劍，心中掙扎不已。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是假的，但情感卻無法完全割捨。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睜開，將劍尖對準那幻影。  

「不管你是什麼，滾開！」他大聲喝道，聲音中帶著無法動搖的決心。  

幻影一陣顫抖，隨後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像煙霧一樣消散在空氣中。四周的星空再次恢復平靜，只剩下那條通往遠方光點的道路。  

洛伊站在艾瑞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你比我想像中更有膽量。不過這才剛開始，還有更可怕的在等著我們。」  

艾瑞克沒有回應，他只是看向遠方的光點，目光堅定。他知道，無論塔內的試煉多麼殘酷，他都不會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