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懦夫沒多大威脅,格羅德口裏說着話,心裏卻在盤算,先解決那個弓箭手,弓箭手比較麻煩。騎士一邊裝着正眼看他,卻一直在用眼角餘光打量弓騎手的動作,要是對他沒穿盔甲的頭腦來一箭,鏽鐵騎士大概就這麼完了。
「喝啊!」
拿着長矛的人夾緊馬肚,策馬朝他衝過來,在身後揚起一片沙塵。但格羅德可不是待宰的羔羊,他知道矛尖很棘手,要是正面吃下來,舊板甲肯定撐不住,而且就算他想躲過去,熟練的矛手還是會用矛尖追着他不放。
同一種把戲可不能玩兩次,格羅德看準時機,以劍架擋開來勢洶洶的長矛,那衝擊卻震他的劍幾乎脫手而出,不過究竟是令矛尖偏了方向。接着騎士往前一個打滾,在一息之間躲開身側射過來的箭,搞到他這麼狼狽,還是第一次,該死的懦夫。
「不准,叫我,懦夫!」懦夫拉緊韁繩,用力地扭轉馬首。馬兒不情願地踏步轉身,格羅德看出這可憐的動物並不想和他對抗,但他的主人卻逼着牠上戰場。格羅德雖然在胡思亂想,但卻絲毫不敢怠慢,他的眼睛幾乎沒離開過在他附近徘徊的騎射手,那人也是聰明,一直在附近繞圈子,企圖躲過他的視野。
麻煩的完全不是眼前這個蠢材,而是身後那個冷不防會給他一箭的熟手。一時間沒人靠近,格羅德也是處於被動,身後的人又再一箭射過來,騎士快步躲開,卻幾乎都要聽到箭矢在耳邊呼嘯而去,這傢伙眼界準得可怕,格羅德冷汗直冒,若非不知眼前的蠢材,什麼時候拿着長矛衝過來,他大概會拾個盾牌再打。
格羅德知道他必須冷靜下來應對,但月下遙遠處揚起的塵土,卻令他的心臟卟卟地跳。該死的,還有追兵,格羅德咬緊牙關,他不能再浪費時間了。長矛手不知好歹地衝過來,格羅德裝作不動,然後旋身一劍砍向他的手臂。
他的手被完整地砍下來,掉落在騎士面前,鮮血沾濕了格羅德的頭髮。慘叫聲在背後傳來,但格羅德動作卻沒有慢下來,他連忙跑開,並用手抹乾眼前的腥紅,那個弓箭手躲到哪裏去了?格羅德環視四周,沒找着那人的蹤影,忽然在背後的沙丘,阿絲蘭向他大喊大叫,又怎麼了?
馬匹嘶叫,巨大的陰影遮擋住月色,格羅德想回劍防守,但已經遲了,弓箭手竟然從沙丘的低地衝上來,格羅德躲也躲不過,被馬匹一腳踢倒,該死、該死,他想搶着爬起身來,但一枝箭已經穿透了他的肩膊,傳來火辣的痛楚。
「狗娘養的!」阿絲蘭罵道,一邊跑過來。龍牙匕首甩手而出,彷彿切肉一樣刺穿了弓箭手的頭顱,直至沒柄。
格羅德卻終於支持不住,倒下來了。
「師傅,師傅你怎麼了?」阿絲蘭跑上來,想扶起他,卻踢了他一面塵土。
「阿絲蘭,聽我說。」格羅德看見群追兵已無比靠近,有二十多個人罷?他也是認了,用最後一口氣說:「騎上雷帕特,跑,若果我沒回來,你就是牠的主人了。」
「不!師傅,師傅……我可以戰鬥……」阿絲蘭說。
「不要和他們打!」格羅德用鐵手套推開她,他的力氣已經所餘無幾,快走,在他還能支撐下去的時候,快走,不要看見他潦倒的模樣;騎士見她不走,又罵道:「聽我的話,快跑!」
「不!我不走,我和師傅一起走。」阿絲蘭卻又跑過來,拉着格羅德手,彷彿要拖着他離開。看見騎士倒地的幾個商人,也許是貴族,早已跑得不見蹤影,管他呢,這個時候誰的命都一文不值。格羅德心想,心裏卻湧起莫名的憤怒。
「雷帕特不能跑着騎兩個人。」格羅德用鐵手套給她來了一掌摑,阿絲蘭摸着吃痛的臉,不知所措,格羅德卻吹起口哨,雷帕特好奇地走近,側頭看着他,彷彿在奇怪他的口哨為何如此無力。格羅德沒空理牠,再一把推開女孩,大口吸着氣說:「跑!」
阿絲蘭哭了,格羅德從來沒見過她哭。該死的,格羅德惹過多少女人哭了,現在還惹了個女孩。騎士鼓起最後的力氣爬起身,他不要死得如此窩囊,格羅德推着女孩上馬,他都沒有力氣抱她起來了,還是她重了?吃飽喝足了,肌肉都結實起來了。阿絲蘭淚眼看着他,黃黃眼睛倒映着月夜,像狼的孤雛。
格羅德將劍擱在肩膊上,他可不要死得如此窩囊,然後往雷帕特的屁股打了一拳。
馬兒吃疼,跑了幾步,又回頭看他。非得要這種時候,格羅德心中暗罵,搞這些矯情的把戲,雷帕特卻比阿絲蘭懂事得多,即使沒有人鞭策,也懂得自己邁開步子跑起來。
對了,就是這樣,跑起來,快跑,不要看見他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