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髮

我很喜歡拔白頭髮。

這樣講有點奇怪，但好像也想不到其他更好表達我對拔頭髮這件事的著迷。

大概跟擠痘痘那種快感很類似，從還是小孩，媽媽有時會叫我從她一頭烏雲中找出突兀的絲絲縷縷並去除，到現在對著鏡子拔掉自己的白髮，我都很愛。

我喜歡翻過層層疊疊的黑髮發現白髮的驚喜，還有需要一根一根避開黑髮、最終抓到那一根白髮後扯掉的成就感。

現是三十有六的壯年女子，說是壯年，也出現三十五歲後體力下降、動不動這裡痛那裡痠的日常。對於越發頻繁出現的白髮，比起哀傷生理的老化更有挑戰的興奮。這或許是因為對於老化的驚訝和不悅感，已在早幾年發生的膠原蛋白流失、法令紋出現、下垂的臀部和變胖的軀體那時有過了，倒也不是說現在就完全不在乎了，只是過了那個否認的階段，以致可以較平靜地接受華髮的出現。

身為白種人的伴侶，聽說是因為基因的緣故？原有的褐髮早就參差了不少的白髮，於是有時請他幫忙鎖定並消滅自己搆不著的白髮時，他會問：「妳幹嘛對白髮這麼敏感、一定要拔掉它們？」我只是簡單地回答說我不喜歡，其實我心裡想的是，因為和你不同，我是一頭黑髮，一有白髮會非常明顯。還有，我喜歡那種快感。

在英國剛住沒多久時，聽待了較久的台灣女生朋友說，在這裡住久了頭髮顏色都變淡了。當時感到非常震驚，無法想像有這種事。直到自己待了三年後，有天發現自己的髮色在燈光照耀下呈現咖啡色，才相信了真有此事。

髮色逐漸變淡的痕跡像是年輪，顏色濃淡的色號是一圈一圈年代的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