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車窗打在陳萍的臉上,她眯起眼,伸手拉下窗簾,試圖屏蔽那刺目的光亮。車內的氣氛悶得像壓了一層霧,皓然一邊開車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旋律。
「你能安靜點嗎?」陳萍打破沉默,語氣中夾雜著不耐煩。
皓然微微挑眉,停止哼唱,語氣輕快:「只是想讓氣氛輕鬆點,誰知道你的忍耐力這麼差?」
「輕鬆?」陳萍冷笑一聲,「你覺得這趟旅程應該輕鬆嗎?這是完成哥哥遺願,不是度假。」
「好吧,那你說該怎麼辦?全程板著臉,像在參加某種懲罰活動?」皓然嘟囔了一句,雙手依舊穩穩握著方向盤。
「至少別在我面前裝得這麼無所謂。」陳萍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怒氣,「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態度很讓人反感嗎?」
皓然的手僵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漸漸收斂。他瞥了她一眼,語氣明顯變冷:「我沒有裝無所謂,陳萍。我在這裡,是因為翊哥希望我在。我不欠你什麼,別把我當成你的情緒出氣筒。」
陳萍瞪了他一眼,轉頭望向窗外,胸口因憤怒起伏不定。車廂內的沉默重新變得沉重,直到車子駛進張家界市區的主幹道,兩人都再沒有多說一句話。
張家界的天門山,被譽為「通天之路」,以其壯觀的自然奇觀和傳奇的歷史而聞名。兩人站在山腳下,目光順著天門洞仰望,那懸掛在高山之間的天然拱門彷彿一座通往天際的門扉,讓人心生敬畏。
「這裡有多久的歷史?」陳萍淡淡地問,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
皓然推了推相機背帶,語氣輕快了些:「天門洞大約在1700多年前因山體崩塌形成,被認為是神聖的『天門』。唐朝時,這裡成為道教活動的聖地,還有過皇帝登山祭天的記錄。」
「那條路呢?」她指著通往山頂的99道連環彎山路,語氣裡帶著些許好奇。
「被稱作通天大道,據說99道彎象徵長久和登天之意。」皓然指了指索道,「但放心,我們不用爬上去,可以坐纜車。」
纜車晃晃悠悠地將兩人送至半山腰,陳萍望著腳下的陡坡,眼神略微緊張。山間的清風迎面吹來,帶著濕潤的涼意,她忍不住攥緊了扶手。
「怕了?」皓然注意到她的動作,笑著問。
「閉嘴。」她咬牙,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
纜車到站後,他們來到天門山的玻璃棧道,這段沿懸崖建造的透明步道是遊客的挑戰之地。陳萍站在入口處,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深淵,臉色變得僵硬。
「你可以不走。」皓然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帶著挑釁,「當然,如果你承認自己膽小的話。」
陳萍吸了一口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我會輸給你?」
她邁出第一步,腳下的透明玻璃讓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但她仍然強迫自己穩住步伐。皓然跟在她身後,語氣調侃:「其實你不用逞強,我可以背你過去。」
「閉嘴,趙皓然。」她的聲音低得像警告,卻掩飾不了顫抖。
兩人走過玻璃棧道,終於來到天門洞附近。高空中的風變得強勁,吹亂了陳萍的頭髮,她抬手將髮絲拂到耳後,卻仍掩不住疲憊。
「這裡的風真大。」皓然抬頭望著天門洞,「翊哥一定會喜歡這個地方,太壯觀了。」
「別再提他了。」陳萍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你總是說翊哥這,翊哥那,你以為你在說什麼?」
皓然皺起眉:「我在說他的想法。」
「他的想法?」陳萍冷笑了一聲,轉過頭直視他,「如果你真的那麼在乎他的想法,當初為什麼不陪在他身邊?」
皓然的臉色變得陰沉:「我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陳萍。我當時有工作,回不來——」
「工作?那就別現在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她的語氣逐漸提高,胸口因憤怒起伏,「你覺得這次旅程是你的贖罪?還是你覺得陪著我就能補償什麼?」
「你夠了!」皓然突然提高了聲音,打斷她,「你以為我不內疚嗎?我每天都在想,如果當時我能早點回來,或許情況會不一樣。但這不是你對我發洩情緒的理由!」
山間的風將他們的聲音吹散,留下的是一片僵硬的沉默。
在天門洞的入口處,陳萍拿出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打開。她將骨灰撒向風中,碎小的灰末隨著山間的氣流飄散,像是在山巒間畫下一條淡淡的弧線。
皓然站在她身旁,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脫下外套,輕輕披在她的肩上。
「哥會喜歡這裡的。」陳萍低聲說,語氣裡少了些冷漠,多了一絲哀傷。
「他會。」皓然輕聲回答。
風再次吹過,他們的身影在天門洞的光影中顯得渺小而孤單,但氣氛中卻少了先前的針鋒相對,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