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般的,滴滴答答,也不嫌囉嗦聒噪,
情人間的絮語,雖含糊輕佻,也是風情。
在風情外的半眠半醒間,天色猶暗,鐘點徘徊,不介意時辰,也不得不翻身躍起,
直射向馬桶引起更急促喧嘩且舒暢的流刷,油鹽醬醋酒。
連棟高樓烏雲下,鷹架圍籬內的工人,吆喝叮噹,
雨霧濛中如黑森林枯枝間跳躍的松鼠,庭前楓樹青黃紅灰間,跌落如羽;
水草翠萍盆中了殘骸,相映相許如今生緣訂漂泊為侶。
雨也不嫌累,誰能徹夜終宵到天明,再彈一日淚眼娑婆斷腸曲?
晨雨午雨落無期,欲飲又怕醒來累縷縷。
今宵有酒焉不醉,明日今日昨日逝如雨。
來日已無可追也無想追,我頹靡的像離水的魚,似已忘了我是海之子。
當年如果父親答應讓我上船討海,也許那才是我馳騁翻騰如蛟龍的戰場,
海的波湧起伏,就是我的呼吸。
當我迎著旭日展手如翼立於新海豐號的船頭,似潔羽翱翔藍天風浪蒼海之鷗。
車間鼓譟規律撞擊的心臟,吐出的柴油味,標誌著海上男兒榮耀的脈動,
流暢的是鹽酒海味現撈的血液,像蒸熟的龍蝦豔麗,像蟹貝美麗紋路剛硬之身與甘甜柔細脆爽的內涵,像剝皮魚紅目蓮魟鯊白帶魚透抽著三魂七魄如癡如醉如夢於水晶宮,
於岸上的風和日麗風雨交加,再從大溪漁港顛著暈船晃步,
與父兄共斟同飲米酒話滄浪,計算一日網羅,或明朝欲往龜山島何方捕撈?
那時的阿母也不須如昔艱困的擔葱賣菜做小工,小妹也不用糊金紙車布輪在晦暗的日子
裡懵懵懂懂。可當我不得不離鄉背井流落繁都異國朝八晚五的工廠,
或日夜顛倒於荒山寂谷後,那吸吮海乳長大成人的臍帶,便像風乾霉斑的枯葉,
緩緩又不知不覺的脫落了。
直至今朝,神形俱瘁萬念俱灰因著歲月生活折騰如壓榨餘棄的甘蔗渣,
迎面淒風苦雨黯然神傷的自悲自憐,方猛然驚覺,醍醐灌頂如於酷暑暢淋西北雨,
我原是海之子呀!從來我就是海子,海上男兒啊!
我曾是村內父老公認的泳將,如遁地土行孫。
一如浪裡白條爭風逐波潛水踏沙捕撈風神榜水滸傳中頭角崢嶸的風雲人物。
也曾赤身裸體於海水浴場,泅著汪洋靜如湖月的銀波微漾,黃澄澄的水色幽寂,
靜悄悄一線迤邐沙灘墨默,廣漠漠的宇宙,浪聲如葉落微細沙沙,太平洋似湖如鏡,
天地間唯一的撲浪,也只有海之子斯情斯景的風流。
201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