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颱逼近,沉降作用格外悶熱。
還好巷弄間飄來陣陣微風,陽光一直都是光采奪目。
靈堂前,稚幼的兒孫在嬉戲著。
她一向很會搞笑,雖是兩個孩的媽,仍不失赤子之心。
還記得半個月前,在會後餘暇間,一夥人漫步街道,她主動的挽著我的手,
像一對親暱的父女般,許是同姓之故吧,有些先天的親切。
一年的資歷還算是菜鳥,這些天來,她一直與我聯繫著其父之病況,
從化療、感染、加護病房、洗腎、病危。
她是長女,尚有一弟一妹。星期二在電話中,哽咽的說,簽了放棄急救同意書,
不希望爸爸再受折磨,而當晚便撒手人寰,下星期三在福園舉行告別式。
今(週末)我們帶些餅干去祭拜(家裡不收奠儀鮮花),捻香畢,在窄小的巷間,
擺張桌子,一杯礦泉水,閒話家常,甚而談笑風生起來。
對啦!沒必要淒風苦雨的,日子總要過下去…
「爸爸沒讀什麼書,一直在做板模工…」,唉!少我四歲,還年輕得很。
「我阿嬤十六歲就結婚了…」,像三姑六婆妯娌間的東家長西家短,
在老式的雞犬相聞鄉里狹衖裡,就一張單薄的塑膠桌面,談論著周遭瑣事,
不必逢迎不必提防不必設計,一切的嘮叨自自然然。
過了一會兒,幾個粗壯的婦人,也提著祭品金紙,停妥機車後,豪邁入境。
「這是我媽媽的姐妹會們」
這可不是在聚餐,我不得不提醒,走了!
有時也會想起在就學中的女兒,如果此時我也這般死去了呢?
總難免借情借境設身處地的懷想,不過大都趨吉避凶。
時間尚早亦閒,四人就近至7-11小座再聊---螢幕上,
那單親婦人在深夜抱著幼兒坐在鐵軌等火車,
母子血肉模糊以終,不堪經濟壓力吧。
失親是最難捨的痛,
但也是另一番的成長,生命一直都是在逆境與痛苦中淬煉;
而日子也一直潛伏著各種無常之境蓄勢待發,隨緣來去,
而她一直都是那麼開朗。
路是要自己走過,縱是至親,
也不能陪伴長長久久,
當陰陽兩隔時,僅能認份是今生塵緣已盡,而未來尚未知幾多因果?
對於死去活來,我早已無悲無喜。
去逝的,另有故事開端,生來的,不離七情六慾,何者為悲何者喜?
繁華落盡,本無風來也無雨,如能澈悟生活,便無礙於如何死去矣!
近午時,也該散了,回家吧!
她們各自要去鋪展劇情,而我一直都有殘留的心緒要收拾善後,不想渾噩以了,
雖知僅是蚊蚋之鳴,飄絮之言,因無人可對,所以最佳良伴,便是說給自己聽,
方為安全可靠之知音。
外甥女曾問過,舅舅什麼時候要出書呢?
我從未想過有這回事,每個人都是一本書,
我無必要以文字忝列其間。
日記、手札歷史悠久也很豐富,但就讓這些如雨如煙如虹吧,
曾出現過的或如鴻泥片爪,無須印證也無須留存,
花落為泥,冬雪涓滴,我願回歸后土的子宮裡蘊藏,
魂魄或化一草一木,或隨春風秋雨浪跡無痕,
捨身斷識,棄人情深執,循天道運行,不戀當下,不昧未來,行雲流水。
2015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