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是罪的刑罰,靠著意志苦撐肉體的折騰。
一陣陣的酸痛,從右臉頰直衝腦海,日夜留連糾纏,就是喝個水,
也像飲著硫酸般的侵蝕,更別說三餐的咀嚼,吃一口咬一下痛一陣…
原來能好好的吃一口飯是多麼的幸福。
工作、料理家務,一樣的談笑風生,
暫時與那顆也許牙髓腔已敗壞的臼齒勉為其難的和平共處。
路依然無奇的平鋪直敘,日子如常的迎曦送夕,提醒他的,戒律般的,
無常即是不可預知賜予醍醐灌頂的機遇,凡示果,必有因。
牙周病第三十日,他終也到了不耐之極限,這已無關意志力堅強與否,
日子不應過的如此辛苦。
本稍不捨,但該捨的就勿需執愛,
連自身的肉體都無法控管,還有什麼可執著不捨的呢?拔掉吧!
在掛號時,他順便為那位患者一條條解說了同意書,像執刑前的祭文。
他請了兩個小時假,到這家牙科初診拔去切身之痛,除去令人煩躁多日的隱憂,
不用幾分鐘吧!?他雖繃緊神經,卻無感疼痛的解決,如釋重負的謝了醫生。
他緊咬著棉花止血,在步出診所大門前將拾起的伍佰大鈔,回頭交給護士,輕鬆離去。
雖然他的牙齒又少一顆了!
赤豔嬌陽,狂風暴起,塵葉飛舞,半遮挺胸的大道。
日正亭午,稻禾催黃,如似已蒸熟的哀愁,釋出渾然天成韻味,
一煎得以撲香,一熬得以入味,得以深探潛藏的芳華。
前行的路有不測的風雲,有並不意外,雍容不只是身態,得有如山似水的大器大度。
濃郁的咖啡,沒有酒的強烈高低起伏的曲線,嚐一口冰涼,再趕一程,
路有無數個終點。
平緩的在夏午,在會議室,輕舟閒蕩已泊岸。
真真假假的數據,一方的功名,在人世的天秤上,微不足道哉的砝碼,
如顯微照妖鏡,繽紛眩目顯露出現實與理想間衝突和荒謬,
及諸多相互間沉淪共識與藉口,錯影糾葛,然後便形成準則依行。
燥了…臨時起意提早一小時下班。
想多陪一下女兒,雖然一直無多對話,守著電腦成了她倆的最愛。
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好!免得情深別離慟,過了暑假又得送走一個,
該欣慰的是都能展翼高飛,悵然的是,老囉孤守寂對冷春秋。
狡猾的盤算,總算不用再飲食張羅的費心,少了日常款備呵護的操煩,
不需再察言觀色陰晴的牽掛,一一眼不見為淨,可回到來去無拘的自在,
二十年前的孑然,如食雞肋的日子裡,聊以自慰的竊喜算計著……
血濃於水的,只能自欺欺人的在心底無言且滄桑的咀嚼與思念。
童稚哭笑之容,尚於腦海中縈迴,怎麼一眨眼,便如傑克的魔豆一樣長的要與天高?
不是不久前才為妳倆吸過鼻涕?不是方才還在懷裡嬌撒?晨昏照護,風裡來雨裡去,
二十載芽萌枝長,雖非勞燕,終得紛飛呀!
年少時,他何曾慮及父母深底心思?
桃園、朴子、板橋、馬來西亞,懵懵懂懂的去闖去捱,挺直的背彎,放寬的胸膛,
堅定的腳步,義無反顧神采飛揚迎向不可知的未來。
所以女兒的擇向,他是從不限制予開明之尊重,也漸次撒手,玉樹亭亭,
腳下自有一方土,頂上自有一片天,該自去迎風沐雨。
而情之依戀,可隨可放可想可忘可以今生足矣!
俟余黃土層層,瞑吾無覺幽冥;
自身已成塵泥,寰宇處處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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