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唱片行》

巷口的「月光唱片行」要結束營業了。

三十年的老店，招牌上的霓虹燈管壞了幾根，只剩下「月」和「行」還倔強地亮著。曉茹蹲在清倉區翻找黑膠唱片，指尖突然碰到一張熟悉的專輯封套——陳淑樺《跟你說聽你說》，1990年發行。

「這張我找了十年......」她喃喃自語，沒注意到身後的老闆阿哲突然僵直的背影。

十五年前的雨夜，大學剛畢業的曉茹衝進這家唱片行躲雨。那時阿哲還是個滿頭亂髮的文青，正蹲在地上整理剛收購的二手黑膠。

「有沒有陳淑樺的專輯？」她抖著濕透的衣角問。

阿哲抬頭，看見她髮梢滴下的雨水在木地板上暈開成小水窪。「最後一張剛賣掉，」他鬼使神差地撒了謊，「但...妳可以常來等。」

從此曉茹每週三都來，坐在店裡那張褪色的紅絨布沙發上，聽著阿哲精心挑選的歌曲。他們在黃韻玲的歌裡討論台北的改變，在羅大佑的旋律中爭辯政治，在播到《夢醒時分》時，各自假裝沒注意到對方泛紅的眼眶。

直到某個冬日，曉茹沒再出現。後來阿哲才從她朋友那聽說，她去了上海工作。

「這張其實是當年的那一張。」阿哲突然開口，手指擦過專輯邊緣的刮痕，「妳每次來，我都把它藏在櫃檯下面。」

曉茹這才注意到，唱片行角落的播放機上積了厚厚的灰，唯有那張紅絨布沙發乾淨得發亮。

雨又開始下了，打在鐵皮屋簷上像在倒數。曉茹從包包裡拿出兩張機票：「下個月...要不要一起去上海？我開了間咖啡廳，缺個懂音樂的合夥人。」

阿哲看著她眼角的細紋，突然想起《夢醒時分》裡那句「早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他轉身按下老音響的播放鍵，陳淑樺溫柔的聲音流淌而出：「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中滿是傷痕......」

「走音了，」曉茹笑著擦掉眼淚，「這張唱片該換了。」

門外的雨幕中，壞掉的霓虹招牌突然閃爍幾下，「光」字短暫地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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