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選擇虛擬世界的完美抑或充滿缺憾的現實?
他接近她身邊到底有何目的?他的真實身分又是……?
現實中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冷酷男人與這一切又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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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版電子書《虚拟之庭的完美伴侣》:【讀墨】【Kobo、Google Play、Apple】
翌日清晨,城市的喧囂尚未完全甦醒,芷晴公寓的窗戶已被淺金色的晨曦點亮。
前一晚與可嵐在餐館裏的談話仍心頭縈繞,連同著那道碎裂冰層下的灼熱微光,Eon真相帶來的刺痛,沈奕辰慣常那副冷峻的態度……甚至賀文謙虛偽的笑臉,令人迷茫地互相交織,喚起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卻也裹挾著對未知的不安與自我保護般的退縮。
她深吸一口氣,將紛亂的思緒壓下。今天,她與沈奕辰約好,繼續拜訪另一家與Neuromira有合作關係的下游企業。
沈奕辰的SUV準時停在樓下。晨光透過降下的車窗,在他冷峻的眉眼間投下淡淡的陰影。他微微側頭,目光掃過芷晴,確認她已準備好,語氣簡潔如常。
「上車吧。」
芷晴坐進副駕駛座,繫好安全帶,將一份新的「用戶體驗聯合調研」文件放在膝上。
駕駛座的沈奕辰神色沉穩,仿佛昨天傍晚那場短暫的情緒洪流從未發生。
但芷晴敏銳地捕捉到他眉宇間刻著一絲比昨日更深的疲憊,無聲地訴說著早前接連遭遇的污名與排斥為他的內心新增了多少傷痕。
「昨晚……休息得還好嗎?」
她輕聲打破了沉默,想起他離開時那句冷硬的「早點休息」。
沈奕辰簡短地「嗯」了一聲,目光專注看著前方。片刻後,他才仿佛想起什麼,補充道:「你呢?」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還好。」芷晴回答,心底卻因為這生硬的問候而泛起一絲暖意。
車子駛至位於城市北部的科技園區,目的地是一家規模中等的生物傳感技術公司。
會面的過程幾乎是昨日噩夢的重演——負責接待的技術經理起初對星之庭的合作意向表現出興趣,但當目光觸及沈奕辰的輪椅和他那張在業內早已被貼上「麻煩製造者」標籤的臉時,熱情迅速冷卻。
談話變得謹慎而疏離,核心數據被以「商業機密」和「與Neuromira獨家協議限制」為由,擋了回來。對方眼神中那份混合著警惕、惋惜和一絲優越感的神情,如同一根無形的刺,再次扎入沈奕辰早已千瘡百孔的自尊。
走出玻璃幕牆大樓,午後陽光灼熱,卻驅不散兩人心頭的陰霾。
園區內部僅有幾個方便輪椅通行的無障礙車位早已被佔滿。沈奕辰沉默地操控輪椅,滑向停在園區外圍的露天停車位。背影在耀目的陽光下顯得異常孤寂,肩線緊繃,透著一股深沉的陰鬱。
昨日在車子旁,芷晴那番懇切的話語曾短暫地瓦解他心頭的堅冰,但現實的冰冷如今似乎又使那顆傷痕纍纍的心重新凍結。
芷晴跟在他身後,每一步都像踏在無形的荊棘上,始終想不出該說什麼,才能真正地安慰他。
沉重的氣氛被一陣急促而尖銳的手機鈴聲撕裂。
發現聲音是從自己的包裏傳來,芷晴心頭驀地一緊,每次她心情沉重時,接到的電話似乎都總是帶有某種不祥的意味。
屏幕上顯示著「星耀市醫院」。
她慌忙接聽,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喂?您好?」
「是林芷晴女士嗎?這裏是星耀市醫院。您的父親林建國先生病情突然惡化,出現急性呼吸衰竭,情況危急,需要立即進行緊急氣管插管和輔助通氣手術!請您盡快趕來醫院簽字!」
護士冷靜而快速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在芷晴腦中炸開。
眼前閃現出父親那張沉默而憔悴的臉,冰冷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她感到一陣眩暈,身體踉蹌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我……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她用顫抖的手掛斷電話,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空洞而驚恐的眼睛轉向了沈奕辰。
「怎麼了?」
他立刻察覺了她的異樣,輪椅猛然剎住。
「醫院……我爸呼吸衰竭……!」她哽咽著說,淚水不受控制地湧上眼眶,「要緊急手術……讓我立刻過去簽字……!」
沈奕辰眉頭緊鎖,眼神變得無比凝重。他看了一眼停在遠處的SUV,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下的輪椅。
「快去!」視線回到芷晴那張寫滿無助和驚惶的臉上,他斬釘截鐵地說:「打車走,這裏打車方便!我的車停得太遠,我過去再開出來會耽誤你時間!」
他冷靜而不容置疑的聲音,穿透了芷晴的恐慌,讓她稍微冷靜下來。
「可是你……」
她看著沈奕辰的輪椅,心裏泛起一絲愧疚。
「別管我,快走!」
隨著這命令般的一句話,殘留在芷晴心中的所有猶豫和顧慮都瞬即煙消雲散。她跑向馬路旁一輛空著的計程車。
「保持聯絡!」在她拉開車門時,沈奕辰最後叮囑了一句,繃緊的聲音透露著一絲細微卻清晰的焦灼。
芷晴哽咽著應了一聲,飛快地鑽入車廂,報出醫院地址。車子絕塵而去,留下沈奕辰獨自一人坐在輪椅上,望著遠去的車影。
他沒有片刻遲疑,旋即操控輪椅,以最快的速度向自己那輛深灰色的SUV滑去。
一路的煎熬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芷晴衝進醫院大門,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手術室所在的樓層,刺目的「手術中」紅燈亮著,像一把懸在心頭的利刃。
走廊裏空空蕩蕩,冰冷的燈光照在光潔的地板上,加劇了渾身的寒意。她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到等候區的長椅上,雙手緊緊交握,身體不斷哆嗦。
父親嚴肅的面容、過去那些被她誤以為是疏離的片段、最後一次見面時他在病房裏笨拙卻真摯的告白——所有與父親相關的畫面在腦海中反覆閃現,最終定格在護士那句冰冷的「情況危急」。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難熬。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仿佛被遺棄在漆黑的深淵。
突然,走廊盡頭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輪椅滾動聲。
芷晴呆滯地抬起了頭。
沈奕辰的身影在走廊轉角出現。
他顯然是一路疾行而來,額前的碎髮被汗水濡濕,呼吸也比平常紊亂。操控輪椅的動作依舊精準流暢,但眉宇間那份慣常的冰冷被一種深切的凝重取代。
深邃的眼眸緊盯著手術室那盞刺目的紅燈,旋即又轉向長椅上蜷縮成一團的芷晴。
在明知自己行動不便,停車位又那麼遠的情況下——她沒有料到他居然會趕來。
芷晴怔怔地望著他額角的汗水,望著他眼中那份不容錯辨的關切與凝重,淚水再次洶湧而出。驚愕與一股令人震撼的暖意混雜,粉碎了強撐的堤防。她原以為他送走她後,會獨自離開。
她從來沒有想像過,在這個她最脆弱、最恐懼的時刻,這個外表冷酷的男人,會駕駛著他的輪椅,穿越大半個城市和路上的無數障礙,來到她的身邊。
「沈、沈先生……沈奕辰……」
芷晴艱難地開口,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輪椅停在她的面前,沈奕辰的目光在她滿佈淚痕的臉上停留片刻,那冰層覆蓋的眼底深處,閃爍著一道溫和的亮光。
「醫生怎麼說?」
他沒有問「你還好嗎」這種空泛的問題,而是直接切入核心,聲音比平時更低沉和緩,帶著一種安靜的力量,將她從恐慌的漩渦中牽引出來。
這平靜沉穩的語調安撫了她緊繃的神經。芷晴斷斷續續地將護士電話裏告知的「急性呼吸衰竭」、「緊急手術」複述了一遍。
沈奕辰靜靜地聽完,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目光重新投向那盞刺目的紅燈:「會沒事的。」
沒有華麗的安慰詞藻,只是一句簡單、堅實的話,帶著他一貫的理性色彩,卻不再像往常那樣顯得冰冷疏離。
隨後他沉默下來,操控輪椅靠近到她的旁邊,距離不遠不近,剛好足以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看著那扇緊閉的手術室門,巨大的無助感再次襲來,芷晴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輕輕握住輪椅的金屬扶手,仿佛那是波濤洶湧的大海上唯一的浮木。
沈奕辰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頓住了一下,視線落在芷晴那隻微微顫抖的手上,眉頭輕蹙,透示著一種無聲的掙扎。
經過幾秒鐘的靜默,他緩緩伸出一隻微涼並帶著薄繭的手,覆在了她顫抖的手背上。
沒有多餘的撫摸或任何安慰性的動作,那隻手只是靜靜地、甚至帶著幾分僵硬地輕觸著她。然而那掌心傳來的微溫——那樸實到幾乎笨拙的動作——卻在芷晴心中注入了一份強大而堅定的力量。
身上那根緊繃的弦悄然鬆開,淚水無聲地滑落,但這次已不再只是恐懼的淚水。
沈奕辰沒再說話,也沒有移開手,只是安靜地陪在她的身旁。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醫生首先走了出來,摘掉口罩,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後的放鬆。
「林建國先生的家屬?」
芷晴快速站了起來,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沈奕辰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也微微收緊。
「手術很順利,病人已經暫時脫離危險期,接著就會轉去ICU觀察。你們可以放心了。」
醫生的話澆熄了胸中灼熱的焦慮,乾澀的心田被一股安心的潮水淹沒。她雙腿一軟,幸好及時扶住牆壁才勉強穩住了身體。
淚水再次決堤,這次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她下意識地望向沈奕辰,看到他的眼底也掠過了一道如釋重負的微光。
「沒事了。」他向芷晴點了下頭,帶著一絲隱約的放鬆,收回那隻覆在她手背上的那隻大手。
隔著加護病房的玻璃窗注視著父親一陣,確認他情況暫時穩定後,芷晴的心才徹底安定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疲累。
沈奕辰在旁邊看著她蒼白疲憊的臉,安靜地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走出醫院大樓,夜幕早已低垂。他默默將輪椅停在車旁,斜板從後座伸出。他移身到駕駛座,再打開另一邊的車門,讓芷晴上車。
車廂內一片寂靜,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鳴和窗外流動的光影。芷晴靠在椅背上,渾身充斥著一股虛脫般的疲憊。
「……他會沒事的。」
沈奕辰從後視鏡上看了她一眼,聲音仍舊平淡而冷硬,卻透現著一份真切的安慰。芷晴低低地應了一聲,注視著他專注開車的側臉,右手無意識地捲起。
他掌心的微溫,連同著那種略顯粗糙的觸感和重量,仿佛仍殘留在她的手背,為她冰冷疲憊的心房注入了一股暖流。
和在醫院時一樣,沿途上,他都沒有多說些什麼。沒有任何溫柔的辭令,只是沉默卻可靠地將她平安送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