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辦公室的投影燈一盞盞熄掉,城市還在亮著外送車的光,慧敏卻站在公司門口,手裡攥著剛開完會的資料夾,心像被分成兩半:一半是職場的責任,一半是家裡母親的需要。——慧敏
她知道,回家就要兼顧藥物提醒、晚餐安排、陪伴聊天;但隔日的簡報也在等她,主管已經把時程擺到桌上,等著她去解決。選一邊,像是在背叛另一邊;兩邊都顧,像是要把自己拆成兩個人。
她習慣被同事稱讚為「可靠」,遇到問題總是能把事情拆解、排好優先順序;但在母親面前,她會猶豫要不要開口求助,怕自己的請求會被當作推脫。那種內疚像一張看不見的網,網住了她說「我需要幫忙」的舌尖。
「我怕麻煩到同事,也怕父親覺得我不夠孝順。」她說,語氣裡有倦意,也有一點自責。
每次當她想把困難說出口,話到嘴邊又縮回去,怕工作被看輕,怕家人不理解,最後只把沉重硬塞回心裡。
那些夜晚,她會先來到解憂BAR,一杯暖茶、一盞微光,就足以讓她把亂成一團的線先攤開一半。書睿在吧台後不急不躁地聽,像把一個可以暫放包袱的椅子推到她面前。羽昊的廣播聲從角落飄過:「今晚,給每個在兩端拉扯的人一點溫柔。」歌聲像一條繩索,讓她能暫時把呼吸拉長。
在吧台邊,她把清單寫下:哪些事非我不可?哪些事能請別人幫忙?哪些是短期可調整的工時?
文字像把亂麻打結的手,慢慢把結鬆開一點。她驚訝於,一旦把事實寫出來,內心那座山就少了半分壓力——不是因為問題消失,而是因為它變得可搬、可分。
有人說,脆弱是會傳染的;但不說出來的脆弱,卻會把你孤立。她終於鼓起勇氣聯絡父親,說:「明晚你能接替一晚嗎?我明天要去早場檢查。」電話那頭短暫的停頓後,父親回了句:「好,你先處理你的事。」聽到那聲「好」,她像拿到一張臨時的承諾票,心裡的緊繃慢慢散了些。
回到公司後,她在週會上把實情和可能的替代方案擺出來:短期彈性、任務分配、臨時替補。主管沉思,說:「我們可以試調整兩週,看看成效。」不是萬無一失,但至少有了回路。她學會了把「求助」說成一種專業的協調,而非羞於示人的懦弱。
幾天後,事情並沒有全然改善,但她發現自己能把壓力分塊搬運:工作時間專注在任務,家務時段安排好輪值;需要被替代時,她有清楚的清單可交接。那一片可搬的小塊,讓她在夜裡睡得沒那麼淺。她在解憂BAR的樹洞箱裡放下一張便條:「今天,我允許別人幫我。」有人抽走便條回信:「我也是。」
不要把一切都視為必須獨自承擔。寫下「必需」與「可請求幫助」的清單,試著把能委託的部分交出。允許別人的幫忙,並非放棄,而是把愛留得更長久。
向主管或家人提出一個具體的替代方案,比無限地憂心更能促成改變。先說出需要,世界可能會給你一隻手。
那一晚,羽昊在電台裡低聲說:「如果你現在在兩端拉扯,請記得:允許別人幫你,不是放棄,而是讓愛以更多方式存在。累了,就休息一會兒。」音樂在頻道中緩緩褪去,像為夜裡的你蓋上一層溫柔的被。
慧敏站在路燈下,手機收到父親的回覆:「妳先顧好工作,我這邊會撐著。」她吸了一口冷空氣,像終於把胸口的一塊石頭放下。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立刻的解方,但當你學會把它們分成小塊,再一塊一塊求助,生活會變得可以走得更遠,也不必獨自扛起整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