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人工智慧的進展令人驚嘆。語言模型能流暢對話,影像系統能辨識情緒,演算法能預測行為,甚至在某些任務上,已經展現出近似「理解」與「判斷」的能力。於是,人們愈來愈習慣說一句話——AI 越來越像人了。
然而,真正值得警醒的,或許不是 AI 是否像人,而是:在人類努力把自己轉化成可被計算、評分與預測之對象時,人是否正在一步步失去作為主體的自己?
效率至上|當更快、更準成為最高價值效率的崇拜,並非始於 AI。人工智慧只是把既有傾向推向極致。
當決策愈來愈多地交由系統輔助,「客觀」「中立」「降低成本」成為最常被引用的理由,卻掩蓋了一個根本問題:效率從不回答「該不該」,只回答「怎麼做最快」。
於是,人的價值被轉譯為可量化指標:生產力、點擊率、風險係數、信用分數。 凡是無法即時測量、難以標準化的面向——遲疑、情感張力、道德掙扎——便逐漸被視為噪音。人在此不再被理解,而是被優化。
當這套邏輯進入學習與治理現場,其影響便不再只是效率問題,而是人格如何被塑形的問題。
台灣教育現場|輔助學習,還是替代思考?
在台灣的教育現場,AI 工具多半以「減輕負擔」之名被引入:整理資料、生成摘要、優化語言表達。問題不在於使用本身,而在於角色錯置的時刻。
當學生不再經歷資料搜尋的摸索、文本解讀的遲疑與語句反覆推敲,而是直接接收一個「完成度極高的答案」,學習便從理解轉為採用。
教育的目標,於是悄然由「形成判斷能力」,轉為「產出合格成果」。在效率的包裝之下,人被訓練成結果的管理者,而非意義的承擔者。
演算法治理|從輔助工具到隱形規訓
類似的邏輯,也滲入公共政策領域。台灣近年推動資料治理與 AI 輔助決策,初衷在於透明與防弊,卻同時引出新的倫理問題。
當政策評估愈來愈依賴模型預測,誰來為那些「不利於模型」的個案承擔風險? 在社福、教育資源分配與風險評估中,演算法偏好「平均最佳解」,卻難以回應具體而複雜的人生處境。
制度並非因此變得更冷酷,而是——價值在被轉譯為技術語言後,失去了被質疑的入口。
人文學界的遲疑|其實是一種自覺
在文史學界,這樣的焦慮尤為明顯。學術評鑑早已高度量化,AI 的出現,讓「快速生成」既誘人又危險。許多同行仍在猶豫:要不要使用 AI?這樣的遲疑,未必是保守,而是一種對角色倫理的自覺。
問題不在「用或不用」,而在於:什麼可以外包,什麼不可讓位。資料整理、索引建立屬工具性勞動;問題意識、史料詮釋、價值判斷與責任承擔,則不可讓渡。 AI 可以進研究室,但不能坐上書桌的正中央;因為一旦如此,學術便不再是對真理的承擔,而只是成果的生產。
像人卻不是人|AI 無法承擔的重量
AI 可以模仿語言,卻不承擔言語的後果;AI 可以分析情緒,卻不承受情感的代價;AI 可以生成答案,卻不為答案負責。 人之所以不可替代,並不在於效率或準確,而在於:人會為自己的選擇承受後果,也因此具備尊嚴。凡是不需承擔後果者,便不應擁有最後的判斷權。
結語|為不可計算之物停下腳步
真正需要守住的,或許並非「人類優於機器」的自尊,而是那份不會被效率完全收編的主體自由。
在一個凡事追求最佳解的時代,仍願意為不可計算之物停下腳步——這,或許正是人之所以不可替代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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