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對一個人有感的瞬間,都是奇怪的。
談過戀愛的人,就無需多問。
悶熱的深夜,突然翻到幾張貼在臉書的馬勒花園舊照,回憶莫名浮現。
那是九年前某個冷雨纏綿的上海周末午后,陪我同去馬勒花園的人,是約定好談三個月戀愛的日本人,因為三個月後,我將搬去北京。
剩餘時間有限,打鐵趁熱,我們不再迂迴。我決定回到青少女時代,認真浪漫僅存時光,約到充滿夢幻玫瑰花芳香的地方。
馬勒花園別墅,這座1936年代馬勒因女兒做夢建立的童話般別墅旁邊有間咖啡館叫「玫瑰公主咖啡」,名字很俗,玫瑰花著實不少,在各處燦爛綻放。令我驚訝的,回頭提起這咖啡館,很多當地上海朋友竟然都說,這輩子還沒去過呢。
三月初,溫度極低,白天大約5-7度左右,晚上是零下兩度,有了戀愛期限這道符咒,我和日本男去了不少彼此從未去過的上海景點約會。
包括我家人四月要到上海度假,我說我要去勘景,安排住宿與吃飯喝酒地點,寸步寸凍的深夜大街,他都願意陪我。
浪漫的外灘,我們凍得只剩緊握的手指是溫暖的,他也樂意陪我玩「一些遊戲」。
日本人陪我去外灘的高級餐館酒吧,一家又一家勘景,我都假裝是某公司公關說要辦活動,問價錢,巡環境,盯菜單,品酒氣,他都乖乖在旁邊,看我任意發揮,笑盈盈地不攪和。
我總是穿得很正式,態度冠冕堂皇,語氣理直氣壯,上海人很吃這套。(笑)
HERO,則隨便穿穿,他不在意,這也是他來上海工作的困處;他不喜歡這環境的人事物,幾年了,都不太願意融入。
#
家人預計的上海小旅行是四天三夜,小弟有個願望──
想在外灘可看見東方明珠美麗風貌的酒吧品嚐紅酒。
期望外灘美妙風景盡收眼底,就需要思考地理環境,以及價錢。
說真的,外攤餐酒館價位都不斐,當年18號某家法國餐館景色明媚的透明大窗邊,一組八人沙發的低銷是四千人民幣,我們一家六口,包含兩個不喝酒的10歲左右小孩,超過預算太多。
我還是花時間查了網站資料,思考各種安排。
從外灘1號沿路找到外灘27號,冷風中看了一堆高檔餐廳,然後遇見了一家外灘風景一覽無遺的頂樓酒吧,視野美好,氣質優良,二樓有一整層酒窖,充滿各國紅白酒,問清楚無低銷,只算酒錢,順利達成小弟心願。
日本人是個保守含蓄、龜毛膽小的人,但個性溫馴配合。他在日本曾遇過地震,害怕住高樓;曾經來過台灣,非常喜歡台灣,普通話講得算不錯,笑起來有隻酒渦,忘了是左臉或右臉。
日文名字唸起來跟HERO很像,字不同,我忘了。
五月初,我按照計畫搬去北京,戀愛契約就此終止。
冰雪一樣在春日融化,不見痕跡。
炎夏的八月,曾見證我和他相識過程與瞭解戀愛契約過程的上海女生閨密北上出差,碰面時問我:「HERO呢?」
我說:「沒聯絡呢。」
閨密問:「為什麼?」
「本來就說好三個月戀愛……」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們那麼好,為什麼可以這麼理性?」
我啊,就是不習慣遠距離戀情。
他,也不是那種勇敢放肆的男人。
我們初遇的耶誕夜,飄著雪,在永嘉路的日本小酒吧,酒吧老闆介紹我們認識,閨密經過幾攤活動之後的深夜三點也來了,看我們親密地言笑晏晏,其實有點誤會,那時我只當他是一個朋友。
兩週後,我去酒吧時,老闆說:「HERO寫了信給妳。」
說不上是信,就是給我留了紙條,並留下電話。
通了電話,原來HERO竟然記得我一月底的生日,很驚喜。那種情緒很奇妙,心都暖了,原因是我農曆年並沒有回台灣和家人相聚,我在10月回去了一趟,農曆年機票很貴,我索性留在上海過年。
生日那天,HERO陪我度過,幾杯酒後,我說我五月要搬去北京,一時興起胡亂問他:「HERO,要不要跟我談戀愛?談三個月的戀愛?」
他語氣嚴謹,亂七八糟地拒絕了我;我想那就算了,事實上,心底很受挫。
結果,一週後冷得要死的深夜一點鐘,我們竟然在衡山路擦肩而過,我正準備去常熟路做腳底按摩,他剛喝完酒準備回家。我沒認出他,他卻跑回來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