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說人生有分水嶺。也許是30歲,也許是結婚,也許是鼓起勇氣到國外追夢。然而如今,我突然感覺驗孕棒的那兩條線,是最具體最鐵錚錚的一道分水嶺。
可能孩子仗著老媽知道自己的存在了,便開始大張旗鼓風風火火起來。春花的腹痛愈見劇烈,據她說,像是有有人拿釘子在裡頭敲,還伴隨著脹氣與失眠。
「就只有跟妳偽單身那天睡得最好。」春花說。
我合理懷疑是因為那天妳運動量很大。我說。那天她可是穿著高跟涼鞋在台北市區奔波了一整天,結果才過幾天,她説連散步都得慢慢走。
每當我看到歪倒在她家門口那雙高跟涼鞋,總覺得我們的偽單身之夜恍如隔世。
望露的症狀輕一些,她還到台南摘芒果、去嘉義暴吃一頓雞肉飯。
但是原本力氣大如牛的她,只要提稍微重一點的東西就開始出血。
有天剛下班的我和望露正好搭上同一班公車,很幸運的人並不多,她很自然地坐上博愛座。而我還是站著。總覺得自己必須站在她旁邊,有什麼突發狀況得替她擋著才行。
當然,那趟公車什麼都沒發生。不過若有下一次,我還是會選擇站在她旁邊。
恐怖的想像
那兩條線,不但改變了她們,連我也深受影響。
某個週六醒來,發現半小時前春花在群組裡向我借書。
我敲敲門,沒人應,按電鈴兩次也沒反應,只能將書放在門口。然後在群組説,放門口喔。
再半小時依舊沒反應。愈想愈不對,就算春花昏睡,她配偶也會來應門才對。
瞬間很多可怕的畫面閃過腦海,我想起她最近老喊肚子痛,懷孕會這樣腹痛嗎?或者,會痛得這麼厲害嗎?
「欸欸,不會臨時去醫院吧?」我在群組問。
「跟妳借書之前十分鐘她才跟我說肚子痛。」望露也跟著緊張起來。
一個女性的擔心,充其量是焦慮;兩個女性一起擔心,那個感覺就迅速膨脹成恐懼。可是沒人敢直接打電話給春花。
萬一她在醫院、萬一她出血、萬一連日來腹痛是有原因的、萬一......,我跟望露都沒說出內心的擔憂,卻又了解彼此正想像著什麼。
過了兩個多小時,群組跳出春花的訊息:「昏迷」
哭夭啊幹!嚇到我都忍不住想打電話給她的法定配偶了。
「啊就是痛醒,跟妳借書之後又昏迷。」
那些恐怖的想像瞬間煙消雲散。但這樣說也不對。我猜,往後那些恐怖的想像會時常縈繞我們心頭。
不懷孕的兩條線
春花問我,能不能代工滷肉燥,「現在聞到生肉就想吐。」
我連忙答應。都懷孕了總不能老是吃外食。順道問了望露要不要搭伙。
當週週末,硬擠出時間去買了好多五花肉,把整個鍋子都塞滿了。
這次我叮嚀自己,別再又手誤加了米酒。正當抄起五香粉準備一陣狂灑時,手卻遲疑了,轉向撈起手機,搜尋「孕婦 五香粉」。一邊心裡又嘖了一聲,拜託喔,婦產科權威都說了,又不是吃一卡車,根本不可能造成滑胎什麼的。
搜尋結果有一兩條資訊顯示孕婦不適合吃五香粉。那個資訊一看就是來路不明的網路農場,我冷哼一聲,嗤之以鼻。
不加五香粉怎麼滷肉啊?正要鐵了心灑的時候,想起望露說著出血的驚慌、春花被連日腹痛折磨,我終究放下五香粉罐,用最簡單的醬油、蘋果西打、大量的蔥與肉丁一起悶燒。
掀蓋一刻,沒加酒的肉燥也令人心醉神迷。偷吃一口,幸虧味道不算刻薄,肥油與肉皮燉得入口即化。這是頭一遭,滷出一鍋孕婦專用的肉燥。
沒驗出兩條線的我,怎麼也沒料到,居然會為了內容農場的文章而放棄五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