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義大利黎明愛情電影
配對:喬魯諾・喬巴拿/葛德・米斯達
警示:布加拉提小隊全員存活的平行世界。
梗概:布加拉提在他們合租公寓的冰箱上見到了三張寫著「我單方面宣布葛德・米斯達和喬魯諾・喬巴拿必須即刻結婚」的匿名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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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規定義大利幫派的幹部不能一起生活在一棟便宜的合租公寓。彷彿所有來到亞平寧半島度過暑期長假的學生般,他們在狹窄的客廳放了一台設備齊全的家用冰箱。儘管佔去了原先納蘭迦與阿帕基計畫放置家用遊樂器材與樂器的空間,在冰淇淋、紅酒和方便卻足夠美味的冷凍食品將冰箱內部填滿以後,再沒有人會試圖透過極端的手段表達不滿,例如在冰箱內刻意放入味道強烈的大蒜麵包,或是於深夜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冰箱的插頭拔掉。
於是,當冰箱光滑乾淨的表面順理成章地出現超市折扣券和電影傳單以外不具名的紙條時,並沒有人感到意外。
一開始只不過是一張在超市折扣券上以迴紋針夾著的紙片:拜託誰行行好,去趟超市,吐司和培根要沒了。
不知是誰慈悲地沒有計較紙片上頤指氣使的命令語氣,從善如流地完成了紙片上的要求,從此,單純的冰箱門開始作為房客們在忙碌的任務之餘交流彼此感情與意見的留言板。
有時是青年之間相互鼓勵、力求上進的成長啟示。譬如,一張懺悔著「我再也不賭博了」 的揉爛了的賽馬彩券,一旁掛著一串一個月後私人鬥犬比賽的入場門票。
(「納蘭迦,不妨用你那顆被門板夾了的腦袋好好想一想,敵方幫派的賽馬場究竟憑什麼令你贏錢?」一張沾著古龍水香味的紙條毫不留情地譏刺。)
(「我說過多少次,納蘭迦,不要浪費你用任務換來的獎金。」另外一張由牛皮紙和白紙以鏈條拼接而成的紙條正直地責備。)
(「千萬別賭第四道。」一張沾了食物碎屑的麵包店吸油紙誠摯地建議。)
有時則是愛倫坡莫爾格街兇殺事件式的謎案。譬如,一張以福葛端正字跡寫成、向某性感電影豔星告白的十四行情詩下方黏著同樣以福葛端正字跡寫成的否認聲明,差別只在於聲明上的字母在結尾處都透著憤怒的波動。
(「阿帕基,你受過的警察訓練並不是拿來給你惡作劇的。」一張由廣告傳單和報紙以鏈條拼接而成的紙條正直地指出。)
(「我必須說,熱衷於給福葛惹麻煩的納蘭迦才是你們需要懷疑的犯人,儘管我在一時之間也很難把如此高明的惡作劇和他聯繫起來。」一張寫在廢棄樂譜上的紙條別有洞見地指出。)
幫派的任務令他們無法擁有坐下來談話的時間。阿帕基和布加拉提在希臘處理軍火交易,同一時間,米斯達和納蘭迦在法國監督走私品運輸的情形並不少見。他們就如選修不同學院課程、加入了不同社團的學生般,聚少離多。所以就算布加拉提發現了冰箱門上的紙條數量飛速增長,諷刺彼此愚蠢失敗與捏造攻擊性謠言的惡意紙條愈來愈多,他也沒有出言警告又或是乾脆地阻止。
布加拉提只慶幸,沒有人會料到幫派幹部的安全屋就藏在一間租給國際留學生的便宜公寓大樓。不然,大約全歐洲的黑社會都將知道,阿帕基不遜於格鬥技巧的嘴上功夫、福葛沒人在意的內褲尺寸、納蘭迦盜版音樂CD中辣妹合唱團的曲目,以及米斯達右側口袋中的安全套數量。
變故發生於房客們在冰箱門貼紙條的第一百三十八天,也就是貼在冰箱門上的第五百四十張紙條。布加拉提在飛機上聽阿帕基轉述福葛經歷的來龍去脈時,阿帕基形容得特別鉅細靡遺,彷彿藉由憂鬱藍調還原了一次事發現場。
幫派的頭領喬魯諾並不是那間合租公寓的其中一員。(「我無意干涉並介入任何人的私生活。」喬魯諾聽見布加拉提向他提起公寓時,一如往常以俐落的語調表示。)
首先排除對於喬魯諾不定期將首領辦公室改造成動植物園的牢騷(「我上一次和喬魯諾開會,幾乎可以說是坐在一座印地安那瓊斯式的熱帶雨林中。」阿帕基撇著嘴角向其他房客們牢騷),不將首領牽扯進紙條戰爭這約定俗成的共識或多或少是房客們的底線。理所當然,任何以喬魯諾的字跡或是說話模式寫成的紙條都不應該出現在公寓的冰箱門上。然而,一張以喬魯諾的字跡--就如他的為人,柔韌中透露著不容質疑的力量--寫成的便條紙出現在了週末清晨的冰箱門上。
首先發現那張紙條的人是福葛。他剛坐著跨國境的長途火車,從寒冷的愛沙尼亞回到溫暖的義大利。於此他並沒有一絲防備。將風衣掛上房門口的衣帽架後,他將自身拋入了柔軟的單人沙發座,習慣令他禁不住將目光投向開放式廚房與客廳的交界。然後,在購物清單、名片、房租收據、水電費催繳通知和成串毫無確認必要的紙條之中,善於文書工作的他一眼就見到了那張與眾不同的便條紙。他並不想承認,然而在那當下他確實愣了那麼一會兒。『是誰吹響了戰爭的號角?』福葛首先想到的是,在他們之中藏了一名違反規則的叛徒。直到他彎下腰,湊近紙條,才從其上殘留的露水氣息辨認出了喬魯諾的替身能力。
「我預估你們沒人能準時回來,先替你們買了購物清單上的日用品。假期愉快。」
喬魯諾在他們全都因為任務離開公寓時,替他們置辦好了冷凍食品、廁所紙、替換燈泡、腸胃藥、餐巾紙、一次性餐具和罐裝水。甚至,還詳細地劃去了對應在購物清單上的品項。福葛唯一沒有注意到的是,消耗性用品的需求都是四人份(鑒於米斯達對於數字根深柢固的迷信,他會自行解決),堆放在廁所門口的紙捲卻足夠五人使用。要不是福葛處於極度的疲憊,敏銳的他應該會立刻發現並且把所有已經收在櫥櫃中的物品檢查一遍。首領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在所有消耗性用品的數量上神秘地避開了四這在米斯達口中無比不祥的數字。
在那之後,喬魯諾的紙條開始時不時在合租公寓出現。
「到底是誰給了喬魯諾我們公寓的鑰匙?」某一次,和納蘭迦同行的任務中,布加拉提聽見對方如此說道。
「倒不是說我在刻意排擠喬魯諾,我可不是福葛那把公寓當作秘密基地一樣大驚小怪的幼稚園小男孩。」納蘭迦嘟囔,「我只是不認為,喬魯諾會主動想要踏入那間屋子,我是說,那兒偶爾會被米斯達搞得像豬圈一樣。」
納蘭迦隨後似乎留意到了布加拉提不太認同的視線,他又開口,「布加拉提,你可不會忘了吧,有一次公寓裡只剩米斯達在,搞得客廳滿地全是保險套和沾了精液的衣服床單。」
認識之初對於喬魯諾抱持懷疑的阿帕基倒是沒針對首領的到訪表露太多反應。
「他不過就是好奇了。」任務結束後,阿帕基在飯店的吧檯前向布加拉提勾著嘴角冷哼一聲。
「思春期的青少年就是這副模樣,喬魯諾要是真因為好奇踏入了我們那間小破房子也不錯,就像你之前說的,作為幫派的首領,他可不能只懂工作,一些無傷大雅的生活調劑也是必要的。」
阿帕基將杯底的酒給喝下,「等著瞧吧,喬魯諾很快就會像那年紀的青少年一樣,適當地把眼珠放到擁有適當曲線的身體部位上了。要我說,他的好奇心可還出現得太晚了些。」
令事情的真相浮出檯面的是一次意外。
布加拉提難得提早結束任務,回到了公寓。他打開門鎖,一眼見到了躺在長型沙發上的米斯達。米斯達赤裸著上身,純色的薄毯披在身上。布加拉提經過米斯達身旁,準備轉入浴室前,眼角卻藉著從露臺落地玻璃窗透入的陽光,瞥見了一隻盤旋在客廳的蝴蝶。
蝴蝶搧動著鱗翅,將黎明的薄光折射成七彩的色緞,彷彿將彩虹撒落在沉睡中的男人身上。布加拉提佇立在原地,直到蝴蝶彷若由窗扇吹入屋內的一絲微風,停歇在米斯達的臉頰,化作幾乎消失在日光當中的金色髮絲。
米斯達沒有醒來。精於暗殺的男人放任金髮化作的蝴蝶親吻他的面頰,在夢中安睡。
布加拉提在清晨的合租公寓中,目擊了一場無聲的傾情,來自他們的首領,獻給他們的其中一名幹部。
啊。布加拉提忍不住眨了下隨時都將因為睏意而闔上的眼睫,將所有早就坦露在所有人眼前的線索拼湊在一塊兒。
散發著露水香調的紙條,米斯達出任務前在購物清單上永遠不會缺席的保險套,歷經一夜風流的凌亂客廳,黎明時分在客廳中依戀地搧動翅膀的蝴蝶。
關於喬魯諾在公寓的造訪與逗留,福葛將之解釋為冷硬派黑幫小說『教父』般的領地視察,阿帕基將之解讀為青少年電視劇集『花邊教主』般的好奇作祟。布加拉提從來沒有想過,真相會是一齣浪漫文藝的的煽情愛情電影。布加拉提又把頭轉向露臺,鐵黑色的欄杆或許曾經化為榆木的樹枝,藉著黎明昏暗的微光,將喬魯諾送下寂靜無人的街道。
廚房流理臺鎖不緊的水龍頭滴著水。牆上老舊的鐘擺在左右擺盪時發出失修的規律吱啞聲。
布加拉提踏入浴室將門關上,將彷彿好萊塢電影佈景的客廳留置在那一靜謐的情調之中。
沒人規定義大利幫派的幹部們不能在合租公寓的冰箱門上以紙條交換無聊的街頭八卦。彷彿所有來到亞平寧半島度過暑期長假的學生般,他們嘲弄誰在慶功派對的拚酒比賽中輸得一蹋糊塗,揭露誰向女孩遞的玫瑰和報紙一起被丟棄在街角的垃圾桶。
於是,當喬魯諾與米斯達的名字開始並排出現在不具名的紙條上時,並沒有人對此感到意外。
(「喬魯諾是把米斯達派去南極了嗎?米斯達從上一次任務回來後已經快一個月沒出現在這間公寓中了。我竟然有些想念起他在我耳旁那些煩人的嘮叨。」)
(「米斯達老是躺的那塊抱枕上落了幾根金色的頭髮,我記得我警告過他別再把人帶來公寓過夜,不然我們就得搬家了。說起來那幾根頭髮明亮的色度可和喬魯諾的有得拚。」)
最後,當布加拉提在他們合租公寓的冰箱上見到了三張寫著「我單方面宣布葛德・米斯達和喬魯諾・喬巴拿必須即刻結婚」的匿名紙條時,他毫不驚訝,頂多只是好奇另外三人究竟是在何種情況與場合發現了首領與他們幹部的秘密情事。布加拉提勾著唇角,在冰箱門前彎下腰準備拿下屬於他的信件時,在其中一張「我單方面宣布葛德・米斯達和喬魯諾・喬巴拿必須即刻結婚」的匿名紙條上聞見了熟悉的露水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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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