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5年2月20日-21日
我忘了薩摩亞比紐西蘭還早一個小時,還不夠智慧的手機鬧鐘時間等於晚了一個小時叫我起床。我聽到泰里歐像趕小雞一樣把睡眼惺忪的孩子們一個個叫去梳洗,代表我還有一點時間。吃過早餐後我和孩子們一起坐上車,泰里歐還到臨近村落接了一個婦女,在尚未拉起的夜幕裡奔向阿庇亞。
我聽見泰里歐和那婦女用薩摩亞語對話,聽見幾個我要去的地名,知道泰里歐正向她解釋我為何在此。凌晨的我還有點恍惚,看著窗外發呆。他們夫妻都給我相處舒服的感覺,我尤其對泰里歐從丹田發出的爽朗笑聲印象深刻,即使是因交易才認識,卻一點也不功利。
經過山脈的時候天還是黑的,回到阿庇亞那端的海岸時已可清晰見到色調昏暗的藍色大海。泰里歐先放下那婦女,收了一點費用,我便一直等待泰里歐向我收油資。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倒是一直希望我可以上Tripadviser評分,為他們吸引更多客源,他一直跟我解釋這是一個競賽。
不困難呀,上網寫字不過舉手之勞,我絕對給他們高分。我感受到他們很認真經營民宿,就如網站上寫的「父親建立的馬努新那民宿在颶風影響受損,但我們仍然挺立」。泰里歐在阿庇亞還有另一份工作,我體會到女主人告訴我「薩摩亞人只知道工作」的意思。或許這是「認真經營生活」的另種描述,當然也包括小孩的教養,才能把孩子們教養的如此有禮可愛。
車子先開到他們在阿庇亞的家,泰里歐先下車拿點東西。我轉頭看孩子們仍然一臉瞌睡,就忍不住想笑,他們聽到我說的話,才從恍惚之中回到現實。維勒塔不知道從哪變來一朵槴子花,賽門將它戴在我的耳上,讓我像薩摩亞女孩一樣。我怎麼努力也無法像薩摩亞女孩們一樣有著與生俱來的爽颯之美,再怎麼喜歡芳香的槴子花,它就是不適合在我身上。
泰里歐回到車上,把孩子們載到學校,再把我放在往碼頭的巴士前,讓我順利的坐上前往碼頭的白色巴士。總有人幫我把行李箱抬上電音巴士的高陡階梯,不一定是車掌小哥,甚至乘客也會自主幫手。我曾跟別人說曼谷是個對外國人很友善的地方,但我沒說的是那些可能是功利的,也許幫你搬行李的下一個動作是攤開手掌要小費;我在薩摩亞感受到的人情,絕不只因為我是有利可圖的觀光客,因為我在巴士上觀察到,就算是薩摩亞的阿叔阿嬸拿大包小包準備上車,也總有人幫忙把貨物提上車。
車子經過阿庇亞市區,往機場和碼頭方向而去,上學的孩子們陸續上車,讓巴士一下擁擠起來,讓我見識到傳說中「沒位子就坐大腿」的巴士文化。不管認不認識,比較多是小孩坐大人腿上,女生坐男生大腿就少見了。我的大腿上坐著我的大背包,抱歉,沒機會體驗囉!
我想搭十二點的船班,沒想到我九點就到了碼頭。雖然見到有些人在這裡躺著就睡,我只敢依著背包補眠。隨著一輛輛電音巴士的到來,碼頭等候區也越來越擠。一個圓臉的亞洲男孩坐在我後面,試探性的用韓文招呼:「안녕하세요?」
真不好意思我剛好會說韓文,所以我用韓文回問他是韓國人嗎?卻只見他一臉困惑,改用捲舌的中文問我:「妳說中文嗎?」
搞什麼鬼,不會講韓文幹嘛硬要講……
「我是台灣來的。」
「這一路上妳是我唯一遇到一個說中文的背包客。」圓臉男孩說。要是懷疑我不會說中文,你也可以說英文啊,老兄。
他說自己在紐西蘭基督城讀書,趁假期出國旅遊,準備在薩摩亞要待上十七天。選擇薩摩亞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這是唯一對中國免簽的島國。他的行李少的可憐,備齊了帳篷睡袋,一路上不訂住宿,走路環島走哪睡哪。後來因為太陽太毒、帳篷壞了,於是改搭便車和巴士的方式,走到村落就和當地人家商討借住一宿,還能含早晚餐,若是以促進村落經濟角度來看也無為不可。我只能羨慕囉,這個方法在民情純樸的薩摩亞確實可行,只是我做為單身上路的女生,做任何選擇都要考量到後果。
我見人群紛紛動身離開,一艘大船停泊在碼頭,才剛放下自薩瓦伊島坐船過來的人們而已。大船的底艙是停車用的,上面則是客艙。客艙裡的溫度不冷不熱,正好舒適,裡面有台電視正在播放一部老電影,主角是年輕的摩根費里曼,飾演一個作風強硬的中學校長(鐵腕校長(Lean on Me)) ,大部分乘客都看的津津有味,我則是聽英文聽的很辛苦,最後放棄看電影,選擇繼續補眠。直到聽見船長廣播,短短一個小時多的船程結束了,虧我擔心會暈船,還備好了白花油。
腳才剛踩在地面上,馬上看到開往「Pu’a Pu’a」的巴士已經發動,車掌小弟發現我在追趕,馬上拍車身讓司機停下,馬上有人幫我提行李上車。一切都在五分鐘內發生,我還沒有在薩瓦伊島的感覺,已經莫名奇妙坐上了巴士。豈不是太有趣了嗎,這場薩摩亞之旅?
從巴士窗外看去,孩子們在海水游泳池裡安全地戲水,發現我還舉手跟我招呼
按照慣例,車子又繞到市場放乘客下去,像泰里歐說的,這就是薩摩亞生活。
乘客提著大包小包從超市回來,車子才開動了。蕯瓦伊島的店家不若阿庇亞集中,我努力記著郵局和市場的位置,為最後兩天在市區的活動準備。巴士又在路上跑了二十分鐘左右,最後為我停下,一名叫貝拉的胖女孩出來迎接我。
我在中午時段到達,這裡沒有食物可以吃。她告訴我往前走,有個村落小店可以買些吃的。當我問這附近是否有地方寄信,她說現在誰還寫信呢?不如買wifi寫電子郵件吧?
我訂的小屋呈長橢圓形,摺簾則用椰葉編成,層層放下很有熱帶氛圍。小屋前有棵結實纍纍的椰樹,椰樹前是美麗白沙灘和透明淺灘。我放下行李,看看左右兩邊的小屋,由於小屋以簾做牆,我可以直接看到右邊的小屋有人住過已退宿,尚未整理的樣子。看來今天只有我一個客人了,這個海灘又是我的私人海灘啦!
貝拉告訴我的小店不是太遠,走不到五分鐘左右就到了。位在村落的小商店,就像台灣五零年代的柑仔店隱身在村裡某間不起眼的房舍裡,卻沒有那麼琳瑯滿目。架上的食物讓我失望了,泡麵、薯片、速食、汽水……我想吃薩摩亞的食物呀。本來看見一個裝著紅糯米的塑膠杯好像很有趣,結果老闆娘告訴我那要放在熱水裡煮過才能吃。好吧,退而求其次,買一包比司吉餅乾就算了。又厚又大片的餅乾只用透明膠袋封起,應該不是工廠做的,希望我這樣也算支持當地產業!
等不到太陽的熱力減緩,忍到下午四點的我迫不及待將全身泡在海水裡,可以想見這幾日被曬黑的我要從茶葉蛋進階到滷蛋了。這個沙灘是潛水的好地方,一大片淺灘坡度和緩,水清沙白。我只敢在腳踩得到的地方逗留,和一隻不知哪來的黃狗在淺灘玩丟椰子撿椰子的遊戲,我很少見到不怕水的狗狗,玩得好不開心。
陽光實在太曬了,我回到沙灘椰樹的陰影下堆起沙堡,自得其樂,倒也不失為一個消磨時間的好方法。不知不覺晚餐時間就到了,用奶油煮的瓜和椰奶魚片油膩到讓我覺得噁心,我想念馬努新那的食物了……
我面向東方,想像著明天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在床墊上懶洋洋地張眼就可以欣賞日出。事實上,我晚上睡得並不好,不是因為半開放式的草屋讓我沒安全感,而是棉質T恤讓我熱的睡不著,我極想念家裡的麻將席。
天色微亮,海面上的雲層厚到無法看見太陽。我望著沙灘上忙著挖洞的螃蟹們發呆,看著牠們為了搶佔沙上的洞打架,好不容易佔領了一個洞,要是不甚滿意,勤勞點的螃蟹乾脆另尋寶地自己挖,沙灘上一下多了十幾二十個小坑和圓圓小沙堆。觀賞螃蟹挖洞也這麼療癒,這就是看Discovery的醍醐味。
和貝拉請求設置一套桌椅在我的小屋裡,光打遊記就工作了一整個上午。
由於太熱了,中午在沒有設置熱水器的淋浴間沖了個澡,名副其實的「沖涼」。我不知道人們看了我的照片和經歷後是否還會覺得好玩,我真的什麼事也沒做,只是虛渡時光罷了。現在台灣大概正熱鬧地過起新年了吧,我卻一點也不羨慕,聽著海潮聲過個安靜的農曆新年也不失為特別的體驗。我寫了一些準備寄出的信和明信片後,決定在沙灘散步。
我在一處平整的白沙上寫了「28,逾期作廢」。這是我為了紐西蘭渡假打工的遊記小書取的名字。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我的28歲不管過得如何都是逾期作廢,只能好好把握每個當下。
晚上六點半,我拿著日記本坐在餐廳邊寫邊等開飯。我想貝拉也很無聊吧,她拉了椅子坐在我對面,問我喜不喜歡排球。
晚餐來了,是雞肉和帶有油蔥味的白色濃醬,當然還有昨晚讓我反胃的奶油南瓜。白色濃濃的醬吃起來有油蔥味,甚至還有點像芋粿。我問貝拉,她說那是麵粉、油之類製作的東西,我大概可以想像是怎麼煮出來的。只能說掌廚的人不太會煮。
貝拉問我何時退房以及希望的早餐時間,我得知巴士要在下午一點之後才來,便回覆準備早餐的時間看他們方便,畢竟就我所知薩摩亞人信天主教,大家周日可能要上教堂。貝拉有點不以為然,她告訴我,她不上教堂,偶爾去而已。
這個回答讓我有點訝異,我在網上查過的資料告訴我蕯摩亞人很虔誠的。
我隔壁的小屋又設置了三張床,但客人一直沒有來,我向貝拉問是否有新客人。
貝拉說一名叫Laura的女孩訂了三個位置,但是到現在還沒來。我跟貝拉說:「我在上個住的地方也遇到三個人,其中一個女孩就叫Laura。」
在薩摩亞很難得遇到遊客,同名的更少,也許是他們也不一定。
才說完沒多久,就見到一台面熟的紅色小車轉了進來,我向他們揮揮手,智利男也向我揮手。龐克刺青少女Laura依舊醒目,劈頭就說他們錯過了早上的那班船,所以現在才到。這種機緣巧合很有趣的,但我和他們依舊沒話可聊。
我在海邊坐了一下,放鬆地看著厚厚的雲層。
雖然涼爽,似乎無法躺在床上懶洋洋地看日出了。但換個角度想,涼爽一點可以讓我明天的移動輕鬆一點,或許走四十分鐘到市場逛逛就不會變成火熖山之行了。我繼續寫我的明信片,開電腦看了部電影。
涼爽很多了,我想今晚是好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