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到過一個案子,一個女生談了男朋友,後來倆人住在了一起。突然有一天,男生在房間裏消失了。沒有外出,可人不見了。
房子裏發出一種奇怪的氣味。女生也不見了。還是後來房東來收租,才發現事情不對。
這房東的職業也很特殊,他在殯儀館工作,是給死人整形的,讓他們走的時候好看一些。
租這種房子,確實需要勇氣。
女生就很有勇氣。本來她在裏面住得很正常,直到有一天深夜,房間裏發生了很詭異的事情。
這案子是從房東急匆匆來報案開始的。
當時,房東跑到我們派出所,一臉焦急。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人瘦高, 臉胖圓,看上去有點奇怪,像個卡通人物。
他說自己租的房子被換鎖了,作為房東進不去。
我覺得奇怪。這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你一個房東進租客房間幹什麽?
我有點懵,問:「你的意思,房客已經走了,臨走沒把鑰匙還給你?」
「我就沒見到房客。」大叔說,「我這房子租給了個小姑娘,之前她一直都按時交租,但從上個月要交租開始,她就不搭理我了。我去過幾次房子,都關著門, 姑娘電話、簡訊都聯系不上,等了兩個星期我覺得不對頭,敲門也沒人應,找旁邊鄰居一問,才知道好久都沒人進出了。」
「那你應該破鎖開門,來派出所幹什麽?」我問。
「房間裏有味道。」大叔抽抽鼻子,「我有點怕。」
「臭味。」大叔說,「感覺像是什麽肉腐爛的味道。」
我明白了,但感到很奇怪。這大叔怎麽有這麽高的警惕性,有腐肉味道第一個想到報案?
我很好奇。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應該是找開鎖的師傅開門,進去看看情況,畢竟腐肉味道有很多種可能,比如吃剩下的肉爛掉了,再比如冰箱沒電, 裏面凍的肉化了。當然,也有可能就是衣服長時間沒洗發出的臭味,這很正常。
所以這大叔的表現太讓人起疑了。發現有味道能聞出是腐肉就算了,還直接來派出所了,這敏感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於是我站起來,看著他問,「您是做什麽的?」
「殯儀館。」大叔聲音低沈,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懂了吧?」
「難怪。」我馬上明白了,「走吧,去現場。」
房子位於一個筒子樓的三層拐角處,周圍鄰居的房子離得比較遠,所以顯得有點獨門獨戶的意思。我看看走廊,這地方也太偏了,一個小房子被擠在整棟樓的不規則拐彎處,戶型奇形怪狀的。回頭看看大叔,他一臉窘困,看來殯儀館的待遇也不怎麼樣。
上樓的時候我在電梯裏問過他,他是做屍體美容的,就是給死去的人化妝。這個行當我知道,很辛苦,而且大家都忌諱,所以幹得挺不容易的。我不由生出些感慨,說話也小聲了很多。
一靠近,我就知道大叔說得沒錯。房間裏確實有種隱隱的惡臭味道,我出過現場,一聞就知道這是腐肉味。但要說是不是人,我不敢說。
開門就知道了。
打開門不復雜,這種樓鎖結構簡單,我手上帶了工具,幾下就捅開了。
進門一看,我們都很意外。裏面幹幹凈凈,客廳雖然只有十平米,但是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地面雖然蒙了一層灰,但看得出來走之前都打掃過了。我走過去摸了摸電視機後面,手沾了薄薄的塵土,桌子上的灰塵也一樣薄薄一層。
這說明,這裏的居戶走之前,把整個房間裏的東西都擦了一遍,包括平時很少有人註意的電視機後部。
這個租戶,講究。
我想起大叔說房子租給了一個女生,問,「這租戶是個女孩?」
大叔眼睛滴溜溜轉,一直在吸溜著味道的方向,隨口說:「二十多歲一個姑娘, 做平面設計的。」
我指指廚房,別聞了,就那裏。
我們幾步就走到廚房,推門進去,不由猛地後退一步。
味道太沖了。廚房門一打開,對面像是迎面撲來一個臭氣彈,熏得我整個人頭都大了,瞬間竟然有些恍惚。
我回頭看大叔,他還好,就是捂著嘴巴,皺著眉頭使勁揮手。
我慢慢將手伸過去,把冰箱門挑開一條邊,然後往旁邊推開。停電了。裏面是黑的,靠近一看,我臉色馬上變了。
一只手。斜沖著朝外被塞到冰箱的下面一格裏。骨節寬大,一看就是男人。
有幾個手指頭還被折斷了,白森森的骨頭茬子露出來,尖利地像是一個巨大的驚嘆號。
大叔大叫一聲,從廚房跑出去,在客廳裏大口喘著氣。
我用衣服下擺捂著半邊臉,湊近看了看,發現不只是一只手,那格裏還放了很多零碎東西,太黑也看不清楚。我又騰不出手拿手機照明,所以只好退回到客廳。
關門,打電話叫技術人員,然後我看著大叔說:「你走不了了,等著吧。」
「我知道。」大叔咳嗽了一聲,嗓子裏好像塞了只襪子,「我配合。」
「看這樣子,像是先放到冰箱裏冷凍著,後來沒交電費冰箱停電了,所以才有味道。」我對大叔說,「不然你還聞不到。不過我挺佩服你的鼻子,隔著兩層門都能聞到是屍體的味道。」
「見得多了。」大叔哭喪著臉說,「我也不想。不過我沒見過這麽碎的,太他媽恐怖了。」
在門外等人的工夫,我一直盯著眼前的大叔看。他被我看得發毛,咂咂嘴問,
「你看我幹什麽?」
「你在殯儀館具體是做什麽的?」我點上一根煙,問。
「給死者整容的。」大叔說,「人死了之後相貌都有點變形,我就是給上上妝、撲撲粉,畫得有點人氣,這樣看上去生動一些。不然那些家屬看到屍體的樣子, 受不了。」
「那還用說。」大叔一聽樂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見過的死人比活人都多。」
「這就是你判斷裏面有屍體的原因?」我也笑笑,問。
「算是吧。」大叔猶豫著說,「見多了死人,有種奇怪的感覺,房間裏是不是有屍體,我心裏有預感。」
「這事有點邪乎,說出來你也未必信。」他搓搓手說,「我也來一根?」 我遞過去一根煙,他點上抽了一口,大團的煙霧升起,他的面目模糊起來。
「我碰過的死人多了,對那種氣息很熟悉。」他說,「說不清楚,就是能感覺到。來這個房子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轉頭就去找你們了。」
「我當時不敢說,不過心裏猜到了。」大叔看著我,「裏面多半是有死人。」
「是有點邪乎。」我笑笑,不再說話。這個大叔,有點奇怪。我心想。
法醫大徐到了,一進門,看是我樂了:「怎麽,又死人了?」
大徐去警校培訓過,算是半個同學,所以比較隨意,我看一旁的大叔看我眼神都不對了。
「少廢話,進去看看去。」我說,「冰箱裏有只手。」大徐嚴肅起來,扭頭帶著一個助手進去了。
不一會兒,助手出來沖我揮揮手。我跟著進了房間,看到大徐正慢慢從冰箱裏拿什麽東西。
「客氣了。」大徐說,「可不只一只手,快趕上我們單位展櫃了。」
我一驚,我可知道他單位展櫃什麽樣子,五臟六腑都擱瓶子裏泡著,堆了一墻。
大徐說話誇張了些,但也不算過分。我眼看著他從冰箱裏取出了兩只手、兩只腳,和兩條胳膊。
估計還有腿,但我看到他從底層大格子裏搬出一個血肉模糊的腦袋的時候就出去了。
太刺激,受不了。
我見過很多現場,但始終還是對那種味道無法忍受。看我是沒問題的,但聞就必吐,再加上這樣形神兼備的,還是回避的好。
一直等了大半天,大徐才從裏面慢悠悠地走出來。大叔早就已經被帶走了,我站在房間外面的樓道裏抽煙,煙味還能稍微驅散一點惡臭。
「除了軀幹,都齊了。」大徐輕描淡寫地說,四肢和腦袋,手指都是全的。軀幹不見了。
到底是專業的。雖然已經很多次了,我還是敬佩地看看他問,「是個男的?怎麽死的?」
「男性,其他的 回去解剖再說吧。」大徐也掏出一根煙點上,「看樣子像是
被捅死的。手真黑,得有三四十刀。」
我心裏一驚,想起房東說的小姑娘,一個女生,有這麽殘忍?眼前馬上閃過一張笑臉。
「房東是在殯儀館工作的。」我對大徐說,「有點意思吧。」
「你懷疑他?」大徐問道,「是有點奇怪,沒帶回去問問?」
「問過了。」我點頭說,「我是有點起疑。不過這人是主動來報案的,這點很意外。」
「你碰到主動報案的兇手還少嗎?」大徐拍拍我,「不是畢業幾年就把警校的東西忘光了吧?」
「我當然記得。」我說,「不過總覺得哪裏不對。」
一般來說,兇殺案的第一嫌疑人就是報案人員。很多自以為是的兇手喜歡充當報案人的角色,仿佛這樣就能夠洗刷自己的嫌疑,事實上,適得其反。
「死者多大年紀?」我問大徐。
「二十多歲吧。」大徐仰頭看看,嘆了口氣,「可惜了。」
「正是熱血方剛的時候,一個女生想要製服他可不容易。」我說。
「是不容易,如果是個男人就不一樣了。」大徐看著我,意味深長:「接著問問吧。」
審問大叔其實很順利。他配合得一塌糊塗,問什麽說什麽,對答如流。
關鍵是,我核對過他說的事情之後發現,都是實話。人證物證都對得上,確實還有不在場證據。
這下麻煩了。我的目光重新回到租戶身上。
「女生租這個房子多久了?」我問大叔。
「沒多久,不到一年。」大叔還是笑瞇瞇的,臉上沒有半點不高興。難得。被我盤問半天,居然不生氣。
「你和她見面的時候,有什麽意外情況嗎?」我問。
「沒有。」他撓撓頭,「她問我幹什麽的,我如實說了。其實說不說都一樣,中介都告訴她了。」
「我這個行當,難。」大叔嘆口氣,「誰見了都躲著我走。不過這個女孩挺痛快,見面談過價格之後,絲毫不在意我的職業,直接就簽約了。」
「把我高興得。」大叔說,「你不知道,就這個破房子我租了兩個月了,比市面上低三成的價格都沒人租。」
「你人不錯,好人好命。」我笑笑,「在殯儀館天天見死人,能有這種心態,太不容易的。」
「你不知道。」他突然把頭探過來,「死人比活人實誠多了,可怕的是活人。」我哆嗦了一下,好像被什麽東西蟄到了。
等大叔看完筆錄,我就讓他到旁邊的房間裏休息去了。我再去的時候,他正拼命把頭伸到窗戶外面呼吸,像是條缺水的魚。
「怎麽了?」我笑笑,「剛才不是還挺好嗎?」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叔皺著眉頭說,「那姑娘要是兇手,我那房子不就是兇宅了?」
「這下完蛋了,更租不出去。」他哭喪著臉說,「都說我這工作不是人幹的,我看你們這才是,這都是什麽人啊,我真是倒大黴了,這房子以後誰還敢住,別說是別人,就是我自己也不敢去了。」
「先別說這個。」我打斷他問,「那個女生的電話什麽的都登記了吧?」
「當然,都記下來了。」他回答,「還有微信號什麽的,我把房子的合同都拿來了,上面有親筆簽名。你們趕緊查查那姑娘,看著不像啊,眉清目秀的。」
「好。」我點頭,「你回去吧,近期不要出遠門,我們隨時可能找你回來調查。」
有手機號就好辦了。現在手機都實名製,至少找到這個女生不是什麽難事。
身份很快確定了。看照片,普普通通的一個女生,眉目確實清秀,在一個小公司工作。
死者的身份不好確定,大徐解剖結束後告訴我,是捅死的,目前看致命一刀在頸部。一刀斃命,光四肢和頸部就有十幾處刀傷。傷口散亂,沒有目的性,這種死法更像是泄憤殺人。
因為沒有人報警說人員失蹤,所以調查死者身份沒那麽迅速。指紋雖然提取到了,但沒有比對也是白搭。
還得從女生入手。
讓我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這個女生似乎壓根就沒打算躲,居然用自己的身分證買票,一路南下,幾天時間,我們就在某個著名景點找到了她。
據當地警方說,抓獲的時候她非常淡定,還說了句,終於來了。
詢問的時候我就坐在她對面。見過本人之後,發現和照片還是有區別的,真人瘦了很多,而且眉宇間有種淡淡的傷感。
她非常痛快地承認了。說是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這個男人捅死的,兇器隨手丟到了飯櫃裏,並沒還有帶出房子。之後清掃了屋子,就整理行裝出門了。
這和現場的情況對得上。我們的確在飯櫃裏發現了那把刀,刀具已經和傷口比對過了,吻合。
「軀幹哪裏去了?」我問。
「扔江裏了。」女生說,「我放在行李箱裏,晚上到江邊丟下去的。」
「為什麽不把其他部分也帶上?」我問,「你都把軀幹丟掉了。」
「沒必要。」女生說,「冰箱裝不下了,我才把軀幹丟掉的。要是有個大冰箱, 我連軀幹都不帶。」
「這人是你什麽人?」我說。她笑了,感覺很淒涼。
「我也不知道算什麽人。」她說,「前男友吧。」
「為什麽殺人?」我問。
她眼睛突然亮了,表情生動起來。
「不殺他,他就要殺我,還是我先動手吧。」她說。
「你說說吧。」我沈默了幾秒鐘,「我聽著。」
「大學的時候,我和他是同學。很普通的那種。後來畢業了,他開始追我。」她平淡地說,「我沒同意,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追了我很長時間,什麽方法都用盡了,可以說是無微不至,早上起很早買好早餐在我宿舍門口等著。」女生說,「我提什麽要求都會第一時間滿足我。不過我沒那麽物質,這些打動不了我。」
「大姨媽來了都能上門送開水。」女生突然笑了,臉色好看了些,「你能想象嗎?真的送的開水。我突然覺得他還蠻可愛的,就答應交往看看。」
「開始的時候,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體貼,打電話都用很小很輕柔的聲音,像怕嚇著我一樣。當時我們已經大學畢業了,幾個女孩住集體宿舍,舍友都很羨慕我有個這麽暖男的男朋友。」
「女生多少都有些虛榮心,那個時候我還很滿足。」女生聲音漸漸小了,「不過我宿舍有個女孩說過一句話,讓我當時很反感。」
「她說了什麽?」我問。
「她說,這個男人她不喜歡,把自己放得太低微了。」女生說。
「為什麽這麽說?」我問,「不就是對你噓寒問暖多嗎,還算正常。」
「可能是因為他扇自己耳光被她看見了吧。」女生說,「有一天我和他吵架了, 冷戰。他來我宿舍找我和好,我沒表態。當時宿舍沒人,他就開始扇自己耳光。恰好那個女孩回宿舍看到了,不過他沒停。」
「反而我很尷尬,馬上讓他停下了。」女生說,「其實之前我也在勸他,但他不聽,說是我不和好就不會停。」
「臉都腫了,把那個女孩嚇得不輕。」女生說,「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不對的。」
我沒說話,大概猜到了後面的事。
「事實證明,我高估自己了。那次之後我對他也有些反感了。」女生說,「這種方式讓我很不喜歡,但並沒有往心上去,還冷淡了那個女孩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很丟人的事情被她發現了。」
「後來我們發生了關系。」女生突然轉了話題,「他知道我不是第一次,態度有點變化。」
「大學我交過一個男朋友。」女生解釋,「所以有過性行為。」
「你再說一次,他態度怎麽變化了?」我問。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突然冷淡了很多,不過很快又恢復了。他對我還是不錯,但慢慢開始轉移註意力。我們後來同居過一段時間,我發現他幾乎每天都在刷手機,對我不像以前那麽關心了。」
「我開始覺得男生這樣也很正常。後來他從公司回來什麽都不幹,就躺在床上看手機的時候,我覺得不對了。住在一起做飯、洗衣服、外出買菜都是我做,他什麽都不動手。」
「我們認真談了一次,我說如果再這樣無所事事,就分手。」
「他痛哭流涕,又開始扇自己耳光。我雖然覺得厭惡,但也勉強同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沒用的。」女生嘆口氣,「不多久就開始故伎重演。我這時才發現,本質上他就是懶,好吃懶做,什麽都不想做,之前那些勤奮都是裝出來的。現在住在一起了,不用裝了,所以露餡了。」
「我思想鬥爭了很久,決定分手。結果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他暴跳如雷,然後開始拿頭撞墻,把我嚇壞了。滿地都是血,他絲毫不停手, 一直把自己撞得血肉模糊。」
「我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嚇壞了。」女生面色很平靜,「當時嚇壞了。」我心裏暗暗吃驚,難以想象,這個女生把人大卸八塊,當初居然還怕血。
「怪我心軟。」女生嘆氣,「又原諒了他,結果他變本加厲。」
「猜到了。」我說,「後來是什麽表現?」
「後來轉移方向了。」女生居然笑了,「開始折騰我。」
「他打你了?」我問。
「沒有。」女生說,「比那可怕。」
「他居然開始監視我。」女生冷冷地說,「每天都疑神疑鬼地盯著我,翻我的包,逼問我是不是有了其他男人。還不讓我出來工作,不讓我出門,甚至不讓我吃飯。」
「半個月內,我瘦了十斤。就是生生餓瘦的,公司也去不了。」
「當時沒想過。」女生說,「就是害怕。開始還和他解釋,後來發現,他根本聽不進去,完全陷入到自己的臆想中,像個瘋子一樣偏執。」
「直到有一天,我晚上起床,發現他蹲在角落裏直勾勾地看著我。」女生哆嗦了一下,「就那麽盯著我,什麽也不說。看見我起來了,他動都不動。」
「我快嚇瘋了。」女生說,「第二天就提出搬走。分手我已經不敢說了,就隨便找個理由要搬出去。」
「我什麽都沒拿,穿上衣服就走了。他倒是沒有攔我,還是直勾勾地看著我。」女生說,「當時我長舒一口大氣,總算是擺脫他了。」
「你們在同一個公司上班的嗎?」我問。
「不是。」女生說,「我和他不在一個公司,但我顧忌這點,把工作也辭了,這才來到這裏住。」
「手裏沒錢了,不然我不會租這種房子。」女生苦笑,「中介跟我說了,房東在殯儀館工作,這房子位置也偏,所以比正常租金少了近一半,我聽了二話不說就租下來了。別說是在殯儀館工作,就是讓我住殯儀館我都幹。」
「我真是嚇壞了。」她突然把頭探過來,問:「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晚上睡覺床頭有個人一直在冷冷地盯著自己。」
我哆嗦了一下說,「是很恐怖,我理解。」
「本來以為擺脫他了,終於可以放心。」女生說,「結果噩夢出現了。」
「他跟過來了。」女生瞪大了眼睛,「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我住處的,我懷疑他一直都在跟蹤我。」
「有可能。」我說,「畢竟我們到現在也沒有聽說有人失蹤,估計他原來的工作也辭了,整天一門心思都在你身上。」
「那就對了。」女生喃喃地說,「你知道嗎,這太恐怖了,天天提心吊膽,每天晚上我都膽戰心驚的,快要瘋了。」
「終於有一天,晚上我睡覺的時候突然就被驚醒了,感覺脖子上有個涼涼的東西。」女生聲音變了,「睜眼一看,是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一把刀正搭在我脖子上。」
「我當時尖叫了起來,沒等叫出聲就被他捂住嘴巴。然後他示意我閉嘴。」
「我怕得要死,只好慢慢坐起來。他還是那麽直勾勾地盯著我,說要和我和好, 不然就殺了我。」
「我不知道他怎麽進來的。」女生激動起來,「我每天都把門鎖好,每天都檢查,你相信我。」
「我相信。」我說,「你那個門我開過,很好開。」
「那之後他就不走了,每天我去哪裏他去哪裏。這時我想到報警了,不過已經沒機會了。」女生說,「他時刻都跟著我,連我上廁所都要站在門口看著。」
「誰做飯?買菜呢?」我問。
「沒人買菜做飯。」女生說,「家裏的東西吃完了,就點外賣。」
「晚上睡覺?」我問,「不能逃走嗎?」
「他比我精神多了。」女生說,「像個機器人一樣。一旦有點動靜他就翻身起來,刀時刻都攥在手裏。而且他晚上還捆著我,我動彈不得。」
「我試過呼救。」女生大聲說,「送外賣的來的時候我呼救過一次,不過他都是讓人放在臺階上,所以我叫了幾次都沒人聽到。」
我想起那個房子的位置。不得不說,的確有點偏。如果有人在那個房間裏叫嚷, 確實不容易被發現。
「這次他動手了。打我打得很厲害。第一次挨打,我直接就吐了。」女生說完, 慢慢拉開胸前的衣服,我看到一大塊青紫的傷痕。
她還要往下脫,被我製止了。
「你說就行了,會有專人檢查的。」我說,「不過好像他沒打你的臉?」
「避開了。」女生說,「他故意的,擔心被人發現,他只打沒人看到的地方。」
「發現我要逃走就打。我一直都沒有放棄,所以被打了好幾次。」
「還有一些很惡心的舉動。」女生說,「你要聽嗎。」
「算了。」我擺擺手說,「沒必要。」
「所以你殺了他?」我問。
對面的女生臉白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出現了驚恐的表情。
「不是的。」女生顫抖著說,「我發現他打算要殺我了。」哦?我看著女生,說說。
「算是我走運,有一天我晚上起夜,不出意料他又跟著站在廁所門口看著我。」女生說,「我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難堪。不過那天晚上我沒開廁所的燈,所以他走進去的時候踉蹌了一下,把手機掉地上了。」
「我說過,他不管到哪裏都拿著手機,就算是看守我的時候也是。」女生說,
「手機掉到地上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給他撿了起來。」
「手機屏幕是亮著的,我隨手就遞給了他。」女生說,「但我看見了上面的內容。」
「是什麽?」我心裏動了一下,問。
「你知道用搜索引擎搜索東西的時候,出現的網頁上搜索項內容是高亮標紅的。」女生慢慢說,「我當時看到手機屏幕上就是這種頁面,標紅的項是『如何處理屍體』。」
「他當時很疲憊,所以不知道我看到了。」女生沈默了幾秒鐘說,「我遞給他手機之後,他就把我綁好回去睡覺了。」
「但我嚇得渾身都涼了,想哭又哭不出來。」女生說,「一直到天亮,我都在想到底怎麽活下去,他到底什麽時候動手。」
「他手裏有刀。晚上繩子又捆著我,白天時刻都在我一米之外看著我,我很難找到機會。」
「還有,我不知道他準備什麽時候動手。」女生嘴唇泛白,「這才是我最害怕的。」
「誰知道他會不會和我說著話就給我一刀?」女生說,「我打那天開始吃飯都是仰著頭的,就怕他突然行兇。」
「最後你怎麽脫身的?」我問,「顯然你成功了。」
「我想了很久,還是得晚上才有機會。」女生說,「晚上他的註意力轉移得比較厲害,手裏拿著刀又得看著我,有點自顧不暇。」
「我沒時間了。」女生說,「只好碰碰運氣。一天我喝水的時候,把杯子丟到地上打碎了。」
「因為當時沒有捆繩子,所以我隨手開始打掃玻璃碎片。他在旁邊看著,沒阻止。他還是太自信,覺得自己看得很仔細了。所以我偷偷藏起了一塊很小的碎玻璃,他沒發現。」
「這方法不錯,你早怎麽不用?」我問,「之前你就可以這樣做。」
「沒機會的。」女生說,「之前這種事情根本不會讓我動手,後來看我不逃走才放鬆了。你不要小瞧他,他很仔細。即便是我這次打掃完了,他還把碎片從垃圾桶裏拿出來,逐塊對比了一下,確定是不是都在裏面了。」
「還搜了我的身。」女生苦笑說,「還好我當時沒有藏在身上,把那塊牙簽大小的玻璃踢到旁邊的家具下面了。太小了,都看不出來缺失了一塊。」
「但對我來說足夠了。後來我想辦法摳了出來,攥在手裏整整兩天。」女生咬牙切齒地說,「就是那天晚上,我用了幾個小時才劃斷了繩子。」
我不語,後邊的事情應該很清楚了。
「為什麽不逃走?」我說,「你完全可以逃出去然後報案。」
「我不知道。」女生眼神茫然地說,「這個想法不是沒有出現過,不過也就是幾秒鐘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你不知道,我用了很長時間才敢掙脫繩子從地上爬起來,手裏還攥著繩索。因為害怕驚醒他,我呼吸都停止了。」
「是真的停止了,我憋了很長時間的呼吸。直到我猛地抽出他手裏的刀。」
「我真的有想過直接跑了的。」女生眼裏突然盈滿了淚,「但我怕。我怕我失敗,即便我報案了,他被判刑進了監獄。總有出來的一天,我怎麽辦?他不會罷休的,我受夠了。」
「之前聽別人說,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眼前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閃過很多往事,我都不信的。」女生突然說,「但那天,我真的眼前出現了很多很多他做過的事情,他扇自己的耳光、扇我的耳光、撕掉我的衣服、打我打得哭出聲來……所有這些事情都重合在他那張臉上。」
「我恨死了,看到那張臉我就想吐。」女生說。
「很短的時間,可能也就是幾秒鐘,我就決定了。」女生說,「我不能就這麽走了,這事今天得了結。」
「他到死都不知道是被我捅死的。」女生笑了,「我第一刀就直接紮到了喉嚨, 他都沒睜眼就被血嗆死了,我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感到很痛快。奇怪的
「我們比較驚訝的是,你居然碎屍。」我問,「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把屍體碎屍後留在現場。既然你沒打算帶走屍塊,為什麽要切碎?」
「我也是個很仔細的人。」女生答非所問,「我做事很細致的。」
「我知道。」我點頭,「我看過你的房間了,走之前你還仔細打掃了。」
「對。」女生說,「我把整個房間都清理幹凈了。不光是臥室,連客廳和廁所我都打掃了。」
「臥室都是血,墻上的血跡很多。」她喃喃地說,「我擦幹凈用了很久。還好是粉墻,可以打磨掉。」
「為什麽?」我還是不解的問。
「不為什麽。」女生笑笑,「習慣了。我做事情向來有始有終,看著房間裏亂,不舒服。」
「看著他的臉我更不舒服。」女生冷冷地說,「切下四肢費了我很大的力氣,我還查了一下人體的骨骼結構。」她突然笑起來,「沒想到我最後和他搜索的內容差不多。」
「我不想再看到他了,即便是屍體。」她吐出一口氣,「把他塞到冰箱裏之後, 我覺得這間房子又是我一個人了,很舒暢。」
「不怕嗎?」我問。
「很奇怪,不怕。」女生說,「我還在房子裏睡了一晚上,十分安詳。他就在冰箱裏,我那天晚上睡得非常香甜。」
「感覺很好。」女生重新露出了笑容,「就是有點對不起房東。」我苦笑,想起那個大叔哭喪的臉,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欲言又止地看著對面這個女生,她對自己的麻痹只能持續一段時間,之後就是直面現實的清醒。
很難說她是不是能挺住。但我無話可說,只能輕輕嘆口氣,轉身離去。
證據和現場痕跡和女生說的完全吻合,我們提取了刀柄和刀體上的指紋,確實有死者和女生兩個人的。
至少這部分,她沒說謊。
我的講述到這裏就結束了。當然這只是個案,但確實能夠從中提煉出些什麽。我不想對正在尋覓愛情的男孩和女孩們贅言太多,但至少得明白,不管對方多愛你,或者你多愛對方,愛情是需要彼此尊重和寬容的,同時也要有獨立和自尊。
註意,是彼此的尊重。不要為了取悅對方,卑微自己;也不要因為對方卑微而盲目愉悅。
最後,說點僅代表個人建議的經驗。
以下包括但不限於女生找男朋友,同樣適用於男生找女朋友。
首先,對方是否對手機癡迷是個很重要的判斷標準。註意,是癡迷。整天捧著手機不離手的人,尤其是沉浸在短視頻和快餐式娛樂視頻的人,建議離遠點。
其次,過於珍重對方卻輕視自我的人,簡單點說,就是對戀人好到天上去,對自己卻卑微到塵土裏的人,建議離遠點。
第三,過分依賴對方,沒事喜歡膩在一起的人,建議離遠點。互相喜歡膩在一起的,除外。
第四,對性持過分開放態度的建議離遠點,那些以是否願意發生關系為對方愛不愛自己標準的,務必光速跑走。
還有幾條我沒有說,屬於常規操作,大家會自覺離遠點。比如冷漠自私、不懂體諒別人的人。
對了,還有一條:如果一個人租房,一定要換一把好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