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出口,眾人皆盡譁然。
自蘇鳴泉取得「劍聖」名號以來,執掌「秋水令」已然超過三十餘年,眾人皆以為他將擔任魁首直到辭世,想不到今日,為了保住蘇泓和蘇輕雲,蘇鳴泉竟鬆口要卸下一脈之首,在場各大門派無不面面相覷,毫不掩飾地交頭接耳起來。
只見「紫宸劍宗」的梁玄河轉頭望向了「仙霞派」的方鴻之,他倆與蘇江寒乃是同輩論交,若是論起下一任魁首,合該就是三人其中之一,但如今蘇鳴泉提前交出「秋水令」,一切反而變得更難測度。瞥見梁玄河投來的目光,方鴻之冷哼了一聲,眼神裡盡是鄙夷之色,眼角餘光則是投向了「滄海劍宗」的祝世和。
白髮如銀的祝世和靜靜地望著蘇鳴泉,老人的神色仍是一派平和,沒有半分驚訝,更沒有半分惋惜,而「青雲劍派」的孔其昌坐在祝世和身旁,卻顯得忐忑不安,如坐針氈,頻頻擦著額間的冷汗。
蘇鳴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
「若是四大派掌門人皆無意見,此事便這麼定了,今後……」
「不,這事,還沒定下。」
蘇泓的掌中緊握著蘇輕雲的手,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彷彿身陷冰窖。
「傳劍之事,全是我一意孤行,也未曾告知她其中利害。怎能就因為我一人之過,把她餘生囚於『江燕門第』,我願領受手腳皆斷之刑,只求爺爺能放輕雲離開『江燕門第』。」
面對自己的孫子,蘇鳴泉的聲調冷冽卻平靜。
「蘇輕雲已然習得『蘆花劍譜』,此劍譜是『江燕門第』的命脈,斷然不可有失,你心甘情願領受也罷,心中百般抗拒也罷,在你學習『蘆花劍譜』的頭一天起,在你成為宗家傳人的頭一天起,便應知自己身肩何種責任。」
「你可作為一個蘇家人的身分,留住輕雲的性命,還有自己的手腳;抑或,和輕雲兩人同在此間,引頸就戮,成為兩條飄蕩在岐燕山上的孤魂野鬼。」
「其中利害,你可自己抉擇。」
蘇泓聞言轉過頭來,望著蘇輕雲,手中的顫抖更加劇烈,一時之間竟是無法抉擇,思緒紛飛電轉,卻仍是心亂如麻。然而,蘇輕雲卻在此刻,對著他微微一笑:
「你別害怕,我就在你身邊。」
「還記得嗎?人生本就苦短,生亦如死,死亦如生。我倆即便此刻死去,也未嘗不好,哪怕餘生留在此地,也沒有什麼值得惋惜的,你別害怕,只管抉擇便是。」
聽了對方的言語,蘇泓彷彿如夢初醒,凝視著蘇輕雲的眼眸,片刻之間,竟是半點說不出話來。然而,轉瞬之間,他就放脫了蘇輕雲的手,右手果斷地揚起了佩劍「泓碧」,左手抓住了自己的髮髻,擦地一響,劍刃割分了髮髻,一位翩然飄逸的公子頓時變得披頭散髮,顯得有幾分癲狂,幾分恐怖。
「事關生死大事,晚輩愚魯,實在無從抉擇。既然各位前輩覺得,傳劍習劍乃是罪大惡極,那諸般過錯,就讓我倆一肩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