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菜攤見到久違的上海雞毛菜,12元一斤,欣然買下,五十年前的事浮現腦海。
那年上山下鄉赴東北,每年可以有幾個月在上海,享受「無人管束」的自由。城裡的日子,想到集體戶有幾分自留地,如果培植多種多樣的上海蔬菜改善生活該有多好!於是專程去郊區,採購了雞毛菜,黃瓜,南瓜,茄子,蠶豆,刀豆,扁豆,番茄,辣椒等等種籽。春暖花開的日子返回農村,把南方的菜籽一一種下。其中,最快出土、最先成熟的就是雞毛菜。
鄉下人見到,好奇地問那是什麼。當聽到「雞毛菜」三個字時,都會淫褻地笑起來。北方農民喜歡罵髒話,最普及的是「雞巴毛」。如今親眼看見「雞巴毛的菜」,自然想入非非起來。
當時,生產隊把一塊會冒地下水的黑土地分給我們,沒想到這片無人要的荒地,竟長出了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當地人從未見過的蔬菜,尤其是「雞巴毛的菜」,長得比上海見到的還要好,青翠的葉子,白嫩的梗子,嬌小玲瓏,人見人愛。
大部分的蔬菜當地人都不認識,唯有一樣紅米莧他們熟悉。鄉下人指著宅基地邊緣一排排又粗又高的紅米莧說:「那是用來餵豬的野菜呀!」言下之意,上海人居然吃豬飼料。
不會和阿鄉計較。我們的紅米莧又軟又糯,炒時放兩個蒜頭更入味。「血淋淋」的菜汁,讓人食慾大增。
那時,公社還有很多知青集體戶,人們都一門心思「接受再教育」,白天下田幹活,晚上煤油燈下「學毛選鬥私批修」,誰也不像我們全心全意種植蔬菜,一心一意享受生活。結果,我們的蔬菜多得吃不完,田裡的茄子辣椒黃瓜來不及收割,黃瓜「進化」為名副其實的老黃瓜,青辣椒「搞顏色革命」變成了紅辣椒,絲瓜「脫胎換骨」變成絲瓜精,茄子「泛濫成災」要用大麻袋裝,一袋一袋的送人⋯⋯
現在來看,我們那時就奉行了「躺平主義」,堪稱「躺平一族」的「祖師爺」。後來,後來就沒有了,被鄰隊先進集體戶「和平統一」收編,「回歸」一窮二白的日子。
「雞巴毛的菜」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