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心情在一群人中更顯寂寞,如漆黑中的螢火蟲更顯明亮——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了。眼前一罐久久未飲盡的Asahi啤酒。銀白色的罐子在烤肉爐所產生的煙幕下更顯眼,思緒在煙幕中打轉,躊躇著如何回應飯桌旁友人的寒暄。
「陳某好像被人表白了,這種女人竟然還有人要!」
「就是這種人才沒有人要,當男方知道陳XX同時在勾引幾個男人的時候就後悔了,還在IG裝自己失戀了。根本沒有戀!怎麼失?」
「是嗎?讓我看看...」
如是者,一部手機在幾隻手掌之間傳來傳去,異樣的熱鬧差點令我忘記我是來吃烤肉的。一些認識的人,在討論不認識的事;而認識的事,卻被消化成了渣。眼見熾熱的爐火把桌上的燒烤紙燒得起石墨色的坑紋,乾乾癟癟的皺起了來,紙上的肉也開始老了,油花不再透出明亮的光線,我的雙筷放到那些孤獨的牛肉塊上。我專心地以吃來逃避現實。
當我開始貪婪地夾起鍋上的肉時,他們在推測陳XX的為人;當我快把肉夾完的時候,隨處可見卻令人喋喋不休男女關係話題便成為了他們的伴酒菜;而我快吃完時,他們便開始重複自己的內容,我卻成了個異類。
「銘,你好像也和陳XX有過一段戀情,是不是覺得自己那時和這次的男生一樣犯傻了」
我緩緩抬起頭來,發現一群人正在圍成一個小圈圈坐,而圓圈的中心點,想當然耳,就是我。雖然隔著一縷縷烤肉的油煙,但眼前友人眼中的目光仍是清晰可見的,一對對滿溢渴求的眼睛,彷如無數盞鎂光燈。大家都不發一語,只抬高頭凝視著我,尖銳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心裏面的懊悔、不甘一點不盡地挖出來。
「都這麼久的事了,讓它過去吧。」我隨意帶過話題,便繼續埋首於碗碟上的殘羹裏。當然,身旁飢渴的野獸當然不滿足——人本性是嗜血的,可是眼前這群人有滿桌佳餚美酒卻視而不見,反倒熱衷於饞食自己同伴的血肉,這樣就不只嗜血了,還很無情。
「真不夠朋友,明明就是桃色騙案受害者之一,應該多向我們分享你的經歷以防我們受騙。」一句玩笑,帶來的卻是恥笑,不過也該習慣了,對於追求感官刺激的現代人而言,需要時常尋找感官快感的來源,所謂朋友,也只是芸芸精神食糧之一。
寂寞是啤酒罐中的氣泡,我拿起來晃啊晃的,便作了那霎眼的舞蹈,隨後便消散於罐中,淡黃色的酒液,到嘴中、到心裏都是苦澀的,到頭來竟然發現是一種落寞——一種得不到理解的落寞。看著眼前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模樣,我便把碗中的肉片扒進嘴裏,皺著眉、喉節一縮一縮的把東西吃盡,隨後便多拿了兩罐啤酒,在夢中吶喊著自己心裏愁苦、鬱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