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魯蛋哥哥想抱我這個問題,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關鍵的問題不回應,氣氛瞬間就變得凝重。
還好我是個小孩。
對於小孩,大人多半都會主動打破尷尬。
「奇恩,你怎麼了嗎?還是你不想給男生抱?」魯蛋哥哥問我。
「沒……。」
「哈哈哈,怎麼突然鬧起彆扭了?」
「沒事……。」
「沒事就好。」
這小劇場不能再繼續演下去。
畢竟早上的我還在發花痴想著魯蛋哥哥會不會抱我,現在他竟然說想抱我,我反而在那裡欲拒還迎。
再彆扭下去就沒機會了!
於是我小聲地說:「你可以抱我……。」
我本以為蕭蕭風聲會掩蓋我的聲音,其實不然。魯蛋哥哥緩緩移到我身後,伸出手臂,環住我的腰際。
他不只是有禮貌的輕抱,而是將我整個人摟入懷中。
我把頭往後靠在魯蛋哥哥的胸膛上,一股股暖流在我身體裡流動。
魯蛋哥哥厚實的胸膛,靠起來很舒服,平常可能有在運動吧。他的身上有股獨特的氣味,不像島上男人帶著海水鹽份的濃重汗臭味,也不是菸酒檳榔交雜所散發出來的中年男子味,當然也不是時尚男女的人工香味,它是一種來自異地,風華正茂的雄性氣味。
我覺得魯蛋哥哥沒有別的意思,他純粹只是想要安慰我,但他的懷抱、體溫、氣味,勾起的不僅是幼時的回憶,而是摻雜青春期的慾念。
我好想轉過身去緊緊抱住魯蛋哥哥,但是不行……。
因為我短褲裡的東西硬了。
這種情況要是在BL的世界,大概會有兩種發展:要嘛哥哥會用手攻擊弟弟硬起來的小東西,然後露出一抹「我早就知道你喜歡我」的笑容。也有可能攻方不主動,那就會是慾火焚身受方轉過頭去,直接給攻方一個深情的吻,用行動告訴他「我想要你」。
但那是虛構的幻想世界,我所面對的是現實,這麼直接會出事情。
我的身體一動也不敢動,唯有心臟拼命狂跳。我希望腫脹的陰莖可以趕快消退,但那東西升旗容易,降旗困難呀。
我不說話,魯蛋哥哥也沒開口,他只是這樣靜靜抱著我,直到天色全暗。
還好阿嬤呼叫吃晚餐的聲音替我解了圍。
我們都餓了。
魯蛋哥哥鬆開手,我們一起下樓。
轉身的時候,我刻意遮掩褲襠勃起之處,以免被魯蛋哥哥看到。
但他並沒有往我這裡看,一切都是我自己多慮了。
這是個如常的夜晚,吃完晚餐,我幫阿嬤整理廚房,魯蛋哥哥則是上樓繼續用功。
「我以為他是留下來玩的,沒想到這麼認真。」阿嬤說。
「他想要早一點畢業。」
「國立大學生就是不一樣。」
「人家不是大學生,是研究生。」
「有什麼不一樣?」
「大學生再上去是碩士。」
「很厲害呢,那麼年輕就是碩士。」
我也覺得魯蛋哥哥很厲害,我要向他看齊。
整理完廚房,我和阿嬤在客廳看電視到九點多。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上樓了,臨上前阿嬤要我明早一起去碼頭邊搬貨。
有貨搬就表示漁獲多,漁獲多就表示有錢賺。
無論是討海,或是開民宿,還真都是看天吃飯的行業。
我洗好澡回到房裡,魯蛋哥哥還在書桌前奮鬥。
他見到我進門,便說:「奇恩你要休息了嗎?我去別的地方。」
「我還沒要睡,哥哥忙你的,我在床上看一下書就好。」
魯蛋哥哥戴起耳機,敲著鍵盤,他的筆電畫面是訪談的錄影,感覺應該是在記錄。
我坐上床,靠在牆邊,拿出一本書若有其事地看著。
魯蛋哥哥忙於桌上的資料,我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他身後大方偷看。
夜深了,魯蛋哥哥卻沒有要休息的打算,倒是我好睏,竟靠在牆邊斷電了。
我就這麼一覺到天亮。
(今天要去碼頭搬貨!)
這話一從腦袋中冒出,我立刻自沈睡中醒來,坐起身來。
(嚇!他怎麼睡在我旁邊?)
我們之前都是一人睡一邊,大家都很守分際,怎麼今天卻睡在一起?再怎麼會滾也不會滾成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聽到樓下的腳步聲,看來阿嬤已經起床了,我再不整理好,誤了出門的時間,肯定會挨罵。
魯蛋哥哥睡得深沈,我不好吵醒他,便躡手躡腳地起身離開房間。
一踏出家門,驕陽毒辣,一點風都沒有,跟昨天風勢凌厲完全不同。
才到碼頭,我已是滿身是汗。
爸爸把漁獲拖到船邊,我看他連著幾天出海,神情有些疲累,便盡量幫他把東西搬下船。
花了一些時間,終於卸完整船的貨物。
「很熱吧,上來跟我去南邊拿貨,吹一下海風吧。」
爸爸所說的南邊是島的西南側有一個可以暫時停泊的自然灣澳,有一些漁船會停在那裡,直接進行貨物的交易。
我覺得爸爸不只是想要帶我去海上吹風,而是要我再幫他忙。
他的肝指數本來就有點高,最近這樣忙下來,肯定很累。
我解開纜繩,上了船。
船離開港口,往南邊駛去。
海風的確比較涼爽,掃去方才的燠熱。
我看著爸爸開船的背影,他打哈欠,我也跟著打哈欠。
(如果我去臺灣讀書,有誰可以幫忙爸爸和阿嬤呢?)
我的河馬張嘴被爸爸從鏡子裡看到了,便問我:「你沒睡飽嗎?要不要喝咖啡?」
這咖啡是我從便利商店買來的,他喝的都是美式咖啡,我不喜歡苦味,便搖了搖頭。
「不喝咖啡,那藥酒呢?」
我都不愛咖啡了,怎麼可能接受藥酒?
況且小孩子怎麼可以喝酒?
「不要啊?不然你自己冰箱找東西喝吧。」
於是我打開冰箱,拿了冰水出來喝。
我不明白爸爸為什麼突然要這麼說。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和阿公出海了,別說藥酒,連菸和檳榔都吃上癮了,還越吃越重。後來認識了你媽媽,人家淑女討厭我吃那些東西,我就想辦法把檳榔改了,菸也少抽。只有藥酒,可能是酒精中毒吧,怎麼戒都戒不掉。沒辦法,不喝沒精神,每次請你媽買來,她的臉都很臭,你說起藥酒的表情跟她簡直一模一樣。你們都不喜歡我喝藥酒,對吧?」
這是當然,他肝已經不好了,還喝那麼多藥酒,簡直就是在跟生命開玩笑。
但我禁不起爸爸「不然我喝一口看看。」
我拿起檯面上的塑膠杯,望向裡頭的黑色液體,只是看看就有一股嗆鼻的味道迎面襲來。
既然都答應了,只好把杯子湊到嘴邊,屏住呼吸硬是喝了一小口。
好難喝!
我皺著眉頭,把紙杯還給爸爸,此時南方海灣也到了,有三艘漁船停泊在海面上。
爸爸看著我,大笑說:「你還是去臺灣讀書吧!我認真抓魚,你阿嬤顧民宿,都不用煩惱。」
人就是這麼奇怪,嘴上越說別煩惱的事,總是心中最煩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