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醉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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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堂上立刻鴉雀無聲。眾人都往那聲音來處瞧去。只見一個黑衣男子,從一旁排開人群,走了出來。鮑旦不識得他是誰,皺眉怒喝道:「大膽!長老們談話議事,豈有你插嘴的份?來人啊!把他給我押下去!」堂上李寶兒急忙道:「慢著!」鮑旦一愣,望著李寶兒。李寶兒一臉慌張,壓低聲音急道:「楚秋,你來幹什麼?快出去!」鮑旦道:「楚秋?楚秋是誰?你是哪個長老的屬下?」魏慶認出他來,說道:「他是大夫人的侍從。」鮑旦道:「侍從?」忽然看見他頰上的刺青,冷笑道:「哦!我道是誰?原來是個奴才。」原來那人正是程楚秋。他見鮑旦魏慶聯手,要將李貝兒從幫主的位子上趕下來,心中已有所不平了,又見李貝兒臉上充滿陰鬱悵然的神色,更覺於心不忍,於是決定挺身而出。程楚秋聽鮑旦譏他是個奴才,便順著他的話道:「不錯,我是奴才。但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枉費你們一個個身為長老,身負領導洞庭幫千餘幫眾的重責大任,沒想到卻是一班做事不講道理,倒行逆施,凡事隨性而為的糊塗蛋!」他先把話給講滿,以爭取發言的機會,然後再想辦法慢慢收拾,打得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主意。所以鮑旦魏慶哪裏倒行逆施,又如何個糊塗,此刻在他心中,還尚未有一個底。鮑旦不願直接跟他對話,只把眼光望向李寶兒,淡淡道:「大夫人……」語氣不善,意思是要他出言教訓下人無禮。李寶兒知道程楚秋不是個笨蛋,他會這麼說,一定是有他的用意。於是將臉一扳,說道:「鮑長老,我們楚秋說得有理,鮑長老為何不先聽聽看他想說什麼,再作定奪?」鮑旦「哼」地一聲,說道:「他不過是個奴才,這裏要是人人學他,自覺有理就來說上幾句,那麼以後我們還要不要開堂議事?依我所言,讓人先押他下去打二十大板,才上來說話。來人……」李寶兒大怒,道:「你……」程楚秋搶上兩步,說道:「鮑長老……」鮑旦講頭撇過去,甚至不願意跟他面對面。程楚秋不以為意,續道:「這麼吧,別說二十大板,就是要砍我的頭,把我扔到湖裏餵王八都行,只要我說出一個字不合道理,你就儘管讓人拖我下去。如何?」這不像是一般人該有的膽色,鮑旦不敢置信地轉過頭來看著他,眼光中充滿疑惑與驚異。李貝兒道:「既然楚秋都這麼說了,給他說幾句話應該不成問題。大長老,你說呢?」唐鈞彥道:「幫主定奪。」李貝兒道:「那好,楚秋,你跟著往下說。」程楚秋應諾,說道:「剛才鮑長老所言,因為郭前幫主突然辭世,來不及指定繼任人選,所以由諸位長老共推郭二夫人為幫主,是不是?」鮑旦道:「是代理幫主。」程楚秋道:「是,是代理幫主。因此諸位長老認為代理因素消滅,所以想將代理權力回收,是不是?」鮑旦道:「沒錯,讓二夫人當上幫主,代理職務,這是一個權宜之計。我們並非質疑她的能力與貢獻,這是兩回事。」程楚秋道:「可是我剛剛也聽到,鮑長老是郭二夫人代理幫主之後,才任命的?」魏慶接口道:「那是因為幫規規定,長老需由幫主來推薦任命。鮑可信大長老過世的時候,幫中已經沒有幫主了。這個懸缺,自然要由郭二夫人來任命方可。」程楚秋道:「所以幫規是非守不可的,並沒有因為幫主出缺,而能有僭越代立的情況。」魏慶道:「事情當然可以從權處置,不過總離不開這個範疇。」鮑旦頗不耐煩,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拖延時間。」程楚秋道:「既然那時鮑長老還不是長老,如何可以與各位長老共同推舉郭二夫人?」鮑旦一愣,沉吟道:「這……」魏慶道:「長老推舉幫主,並無規定一定的贊成人數。只要有長老提出,其他長老無異議,就算通過。」鮑旦道:「嗯,不錯,就算我那時還不是長老,其他長老有推舉出代理幫主這樣的共識,那就可以了。」程楚秋道:「原來如此。話又說回來,在當時郭二夫人之所以能出任代理幫主,是哪幾位長老同意的?」鮑旦道:「喂!你到底是來提意見的?還是來問問題的?」程楚秋道:「這跟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有關,如果鮑長老認為我問得沒有道理,那就請讓人把我押下去,扔到湖裏去餵魚。在場的所有弟兄都是明證,絕對不會有人認為鮑長老不夠坦蕩光明的。」鮑旦知他說的是反話,心道:「好,我就讓你說個痛快。」說道:「魏長老,還是由你來說吧。」魏慶想了一下,說道:「當時具有長老身份的,嗯……沒錯,就只有唐大長老。」鮑旦嚇了一跳,但仔細一想,確實如此。因為郭宗堯過世前臥病年餘,期間已有兩個長老出缺,卻因為他精神不濟而暫時沒有選人遞補,眾人也總想等他病好了再說,卻萬萬沒想到,郭宗堯居然在五十歲的壯盛年紀,就這樣一病不起。待得鮑可信又忽然過世,幫中一團混亂,當時鮑旦、魏慶與王旭清,雖然都沒有長老之名,但是各擁山頭,各有勢力,誰也沒想這麼多。及至李貝兒接任,這才將三人一一按下名份。而原長老唐鈞彥也就順理成章,坐上了大長老的位子。程楚秋不提,大家倒還真沒仔細想過這件事情,如今回想起來,當時洞庭幫瀕臨分裂邊緣的危險程度,不言可喻。唐鈞彥想起當時的混亂,至今仍心有餘悸。而如此說來,李貝兒的出線,也確實是一顆定心丸。程楚秋大喜,他原本只知鮑旦與王旭清為李貝兒所任命,卻不知原來連魏慶也是。於是說道:「所以鮑長老、魏長老與王長老三位,都是由郭二夫人所任命的了,是吧?」鮑旦道:「你到底想說什麼?」程楚秋道:「既然鮑長老說,當時請郭二夫人出任幫主只是權宜之計,郭二夫人所出任的幫主也就是代理幫主,那麼由代理幫主所任命的長老,也就是代理長老了?不知是也不是?」此言一出,眾皆譁然,當堂沸沸揚揚,議論紛紛。鮑旦高聲喝道:「慢著!我洞庭幫創幫百餘年,可從未聽過有什麼代理長老的。」程楚秋道:「那麼代理幫主也不是全無先例囉?敢問鮑長老,在郭二夫人之前的代理幫主,不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鮑旦一時啞口無言,瞠目以對。魏慶反應明顯比鮑旦快得多了,馬上接口說道:「我們當初接受幫主任命時,幫主可沒說是讓我們擔任代理長老。」程楚秋道:「二夫人當時答應接任幫主時,也不知是個隨時都會被解職的代理幫主。如果她要是事先知道,說不定就會考慮不接受了。現在幾位長老說是代理幫主就是代理幫主。所以幾位長老究竟是不是代理長老,也只有幫主能夠決定。」魏鮑兩人互望一眼,面面相覷。程楚秋續道:「既然代理幫主可由當初推舉他的長老解除職務,那麼代理長老也可以由任命他的幫主解除職務。」說罷,走到堂前躬身道:「敢請幫主,現在就立刻解除這三位代理長老的職務。」這下又再引起全場一陣騷動,久久不能平息。李貝兒不願無限擴大事端,於是便道:「楚秋,你先退到一邊。」程楚秋應諾,垂手退立一旁。李貝兒道:「大長老,不知楚秋所言,是否可行?」唐鈞彥道:「啟稟幫主,以老夫愚見,實在是可行而不可行。幫主若將三位長老解職,而幫主又要去位的話,那豈不是又回到三年多前,那一團混亂的情況之下了嗎?」程楚秋插嘴道:「唐大長老,只要你不同意什麼代理幫主的論調,幫主就不用去位,至於出缺三位長老之職,幫主與大長老儘可以重新擬定人選議定,幫務又豈會混亂呢?」唐鈞彥沉吟道:「這……」他資歷既深,經驗又老,鮑可信在的時候,總算還有個人地位高,威望比他重,可是眼前的鮑旦、魏慶、王旭清等,可都是他的晚輩,鮑旦老是仗著他父親舊有的勢力,這點已經讓他很不是滋味了,現在他還公然假借眾意,要脅幫主。這不想還好,這越想嘛,就越不是味道,但形勢比人強,卻也不得不讓他選擇站在中間,不敢表示意見。不過現在情況有點不同了,半路殺出程楚秋,說得魏慶鮑旦啞口無言。若真的依他的意見辦理,自己可以重新部署長老人選的話,那自己在洞庭幫的地位,那可真是權傾一時,如日中天了。那鮑旦見唐鈞彥還真的猶豫起來,不禁火冒三丈,嚷道:「好啦,好啦,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我長老不做,大家也都別幹了,咱們打回原形,重新來過!」堂上除了幾位長老,以及一些侍衛外,餘下的都是四大長老的親兵子弟,總數約百來人。鮑旦這麼登高一呼,堂下頓時有一半以上的人振臂附和,聲勢浩大。看樣子全場百來位親兵子弟,倒有五十個是屬於鮑旦轄下的。這些人這麼一騷動,差點沒把屋頂給掀過去。這樣現實的實力懸殊狀況, 下子又把唐鈞彥給拉了回來。他沉吟半晌,終於說道:「依老夫愚見,還是請幫主別下令撤銷三位長老資格,而老夫也將請三位長老,打消另立新幫主的念頭。」依他所想,維持現狀應該是最好的狀態了。李寶兒道:「大長老所言,不失為一個老成持重的方法。」鮑旦卻道:「大長老,我鮑旦可不領你這個情。幫主,請妳現在就除去我們三人的職務,我要擁立郭公子為幫主。」魏慶覺得情勢逐漸失控,忍不住勸阻道:「鮑長老,沒必要把情勢弄得那麼僵,我們還是從長計議……」鮑旦翻臉,斥道:「臨陣退縮,難怪你成不了大事。」魏慶道:「玉石俱焚,對誰都沒有好處……」鮑旦打斷他的話道:「別說了,我只問你一句,你魏慶說過的話,到底算不算數?」魏慶道:「你說這什麼話?我魏慶向來說一是一,一言九鼎。言而無信,將來還能在這兒跟人立足嗎?」鮑旦喜道:「很好……」轉頭與王旭清道:「王旭清,那你呢?」王旭清道:「願與兩位長老同進退。」一聽到自己可能會被解職,王旭清立刻倒向人多的一邊。鮑旦大喜,得寸進尺,更與唐鈞彥道:「大長老,現在輪到你表態了。」唐鈞彥不悅,變色道:「你這小子胡作非為,居然要將整個洞庭幫的前途,拿來與自己的前途對賭,你父親地下有知,也死不瞑目。」鮑旦亦怒道:「你少拿我父親來說我。要是我父親還在,今日豈有你說話的餘地?你也不必多說了,我知道你的立場了。」反過身與李貝兒說道:「二夫人如果肯以幫主的身分,退位讓賢的話,那麼大家仍敬妳是前幫主,一切待遇,自當從優辦理。如果二夫人決意一拍兩散,那我們一切就照足規矩來,到時可別怪鮑旦不講情理。」魏慶忽然上前拉住鮑旦,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也別忘了,你剛才怎麼向我保證過?」鮑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要他放心。接著追問道:「郭二夫人,妳究竟覺得如何?」李貝兒道:「別說要我退位讓賢,就是要我離開這個島,又有何難?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有哪裏做得不好?還是有什麼地方得罪過你?鮑長老大可明說,無緣無故就要抹去我對洞庭幫三年多來的心血,沒留下幾句話來,如何讓人心服呢?」鮑旦道:「屬下不是說過了嗎?郭二夫人的貢獻,是眾人有目共睹的。但我實在不想再讓洞庭幫成為武林笑柄,如今郭公子已經回來了,正是大好時機。」李貝兒冷笑道:「說來說去,就只因為我是女人?」鮑旦道:「不錯,牝雞司晨,成何體統。」李貝兒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來,說道:「哼,你將這洞庭幫幫主寶座看做是金雕玉砌,在我李貝兒眼中卻不過是把木頭椅子,以為我會稀罕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想一腳踢開我。別忘了當初是誰好說歹說,要求我坐上這個位置的?」說到這裏,看了魏慶一眼。魏慶將眼光撇開,不去看她。李貝兒續道:「好,我會讓位的,不是因為我怕了你們,而是為了宗堯。我不能讓洞庭幫在我手中分崩離析,同樣的,我也不願意看到洞庭幫為一群小人所把持,慢慢走向覆滅之路。我走,我不僅會把幫主讓出來,我還要離開這裏……」此言一出,眾皆大驚。李寶兒更起身拉住她,顫聲道:「貝兒……」李貝兒輕輕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臂上移開,低聲說道:「姊,你若想留在這兒,就留下來。」復向堂下說道:「我走之後,希望魏長老好好照顧我姊姊,鮑長老能夠信守承諾。」魏慶不料事情會搞到這步田地,一時反應不過來,竟無法回答。李貝兒也不待他們回答,逕自走下堂來,喊了一聲:「仙兒!我們去收拾收拾。」宮月仙應諾,從一旁快步跟了上去。那程楚秋也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瞧著她的背影,心道:「她根本毫無鬥志,其實在她心裏,應該早就想離開這裏了吧?今天的事情,只是讓他下定決心而已。」雖微感悵然,卻也代她高興。只見那李貝兒就要走到廳口,忽然門前人影一閃,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同時聽得一個聲音冷冷地道:「慢著!」這人攔得突兀,事先毫無徵兆。李貝兒若不馬上停步,只怕就要跟他撞個滿懷。李貝兒一驚,向後躍開,定睛一瞧,奇道:「原來是郭……郭公子……不知有何見教?」李氏姊妹來到磐石島的時候,郭金華早已離開先三年離開,所以郭金華雖然是郭宗堯的兒子,卻從未見過他這兩個年輕貌美的庶母。李貝兒自然也從未見郭金華,只知道一嫁過去,就會有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大七八歲的兒子。所以兩人今天是初次見面,關係本來應該很親密,卻又是那麼陌生。以致李貝兒一瞧見是他攔路,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才好。只見那郭金華「唰」地一聲甩開手中折扇,一邊擺動扇面,一邊搖頭晃腦地道:「抱歉,妳現在還不能離開。」李貝兒覺得莫名其妙,問道:「那是為何?」郭金華道:「既是幫主卸任,就應該辦理交接。還沒交接之前,前任幫主不宜逕行離開。」李貝兒道:「這你放心,這三年來我所處理的每一件幫務,都有大長老與魏長老兩位共同確認,有事你問他們兩個也一樣。」身子一動,就要往前走。郭金華卻一動也不動,沒有讓路的意思。李貝兒一愣,睜眼瞧著他。郭金華慢條斯理地道:「這是其一。其二呢,我父親生前的遺物,也請你一併交接。」李貝兒道:「宗堯去世之後,並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啊。」郭金華獰笑道:「我父親身為一幫之主,管理幫眾千餘,船隻近百,每日進出超過五百兩銀子。他要是打一個噴嚏,百里外的岳陽樓都聽得見,正所謂:咽嗚山岳崩頹,叱吒風雲變色。這樣一個重要的人,妳居然說他身後沒有留下任何東西?」他越說越靠近李貝兒的身體,逼得李貝兒甚至不得不往後退。口氣咄咄逼人,毫不客氣。那李貝兒也不甘示弱,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父親會有什麼東西可以留下來?」郭金華沒想到她有此一問,一時無言以對,過了半晌,才說道:「一時之間我還想不起來,不過妳天天處理幫務,應該要知道才是。」李貝兒將臉一拉,冷森森地道:「就因為我十分清楚,所以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沒有……請讓一讓……」郭金華紋風不動,回道:「好,就算公物沒有,私人物品呢?我父親生前死後,可一直只有你們姊妹倆跟在身邊。我現在讓妳離開去收拾,誰知道妳會不會把我父親的東西給偷偷帶走……」李貝兒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怒道:「什麼?」那魏慶聽了,倒像是給他了一個提示,讓他有機會留下李貝兒來,連忙使了個眼色給鮑旦。鮑旦會意,敲邊鼓道:「啊……我差點忘了這件事情,金華,郭幫主去世前幾年的時候,曾經因緣際會得到一把寶刀,以及一本刀譜,這兩樣東西,你可千萬別漏了。」魏慶聽他說得有板有眼,頗佩服他信口開河的功夫,為了逼真,便搭腔道:「鮑長老,可是說不定前幫主已經將寶刀刀譜給了夫人,而若是夫人的東西,她就不必要拿出來了。」李貝兒道:「我沒見過什麼寶刀爛刀之類的東西,眼下毫無對證,別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她不知魏慶正是要她這麼說。此言一出,那鮑旦打蛇隨棍上,馬上接口說道:「嗯,由此可見,這刀與刀譜都不是要給夫人的了。」李貝兒心中大罵:「豈有此理!」再也耐不住性子,叱喝道:「你到底讓不讓開?」郭金華笑道:「讓我是會讓,不過交接沒有完成之前,我是不會讓妳出島去的。再說,妳既是我郭家的人,死是郭家的鬼,我怎麼能讓自己這麼年輕貌美的庶母,流落在外呢?」他說到最後,音量越放越低,身子也越往李貝兒身上挨近,說到「流落在外」時,突然伸出狼爪,往李貝兒頸間髮際撩去,狀似替她整理散落的髮莖一般。李貝兒驚叫一聲,倏地往後躍開,又羞又怒道:「你做什麼?」別說李貝兒嚇了一跳,那魏慶與程楚秋也是吃了一驚。只聽得那郭金華用一種詭異的口吻道:「呵呵,我的庶母害羞啦?哼,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為了榮華富貴,可以花樣年華,嫁給一個年紀足以當上妳們父親的老男人。嘿嘿,妳看上我父親哪一點?他到底有什麼好?溫柔體貼?英俊瀟灑?還是人格高尚?氣質優雅?妳看看我,我是他兒子,我比他年輕,比他有衝勁,他能給你的,我能以十倍給;他不能給的,我照樣能給,而且天天給……妳當初能跟他,自然也能跟我……」李貝兒聽到他說到後來,居然說出這麼不倫不類的話來,不禁勃然大怒,二話不說,「呼」地一聲,當頭就是一拳揮去。那郭金華低頭側身連閃兩記,口中不住嘖嘖稱奇。那李貝兒餘怒未歇,拳腳齊出,招套連環,如行雲流水般使將出來,力道速度都相當不錯。但那郭金華身法怪異,進退趨避之間,彷彿毫不費力地一一閃過,嘴上尚有餘裕,調侃戲謔,儘說些有的沒有的。堂上眾人面面相覷,就連鮑旦也沒想到,這位將近十二年沒見的前幫主之子,會變得如此浮滑無行,就是想要說些什麼,也不知從何說起。而既然連鮑旦都無話可說,魏慶、王旭清就更沒份量了。只剩一個唐鈞彥在一旁咬牙切齒,忿忿不平。程楚秋見郭金華舉止無禮,在一旁越瞧越生氣,體內氣息潛運,暗暗自忖道:「不知我一條左臂,能不能打得過他?」心中雖尚未有確定的答案,但卻已經隨時準備出手了。郭金華武功明顯高過李貝兒一大截,但他有心戲弄,就連宮月仙也瞧出來了。只見她護主心切,嬌叱一聲:「大膽!」從郭金華身後奔去,揮拳打他背心。程楚秋見了,心道:「糟糕!」果見那郭金華哈哈一笑,一個側身轉體,狼腰款扭,猿臂盡舒,恰恰摟住了宮月仙的纖纖蜂腰,忽地用力一收,在她耳邊親了一口。宮月仙大聲尖叫,嚇得花容失色。郭金華哈哈大笑,說道:「主子如花似玉,就連丫鬟也這麼香!哈哈哈……」宮月仙又羞又怒,急著想要掙脫,但那郭金華手臂箍緊了,宮月仙一時如何掙扎得開?李貝兒喝道:「放手!」伸拳往郭金華臉上打去。那郭金華就等著她出手,看準時機,忽然鬆手將宮月仙朝著李貝兒摔了出去。李貝兒促不及防,趕緊鬆開拳頭,改去抱她。忽地,背上一緊,給人拿住了穴道。李貝兒大驚,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只聽得郭金華哈哈大笑,說道:「哈哈!這叫一箭雙鵰……」一言未了,忽又聽得有人喝道:「什麼人?站住了!」接著劈哩啪啦幾聲,李貝兒還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身子一輕,居然輕飄飄的往堂上飛去,定睛一瞧,卻是程楚秋一把抱住自己與宮月仙,縱身一躍,反往堂上奔去。郭金華似乎有些來不及反應,眼睜睜地瞧著程楚秋將人從自己的掌握中救出。其實他就是想反應,也多所顧慮。因為這人居然能一把抱住兩個人,從自己眼前離開,輕功之高,應該已經是武林一流高手了,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之下,郭金華選擇了以不變應萬變。郭金華完全不明情況,其他人對程楚秋卻非一無所知,不過現在看來,竟也與一無所知差不了多少。在一片驚疑聲中,鮑旦首先發難,劈頭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混在我洞庭幫中,究竟有什麼目的?」別說鮑旦想問這句話,就是李寶兒李貝兒姊妹,也想問這句話。兩人一起望向程楚秋,只想他會怎麼回答。只聽程楚秋說道:「我是什麼人?鮑長老,你這麼問不會顯得多餘嗎?我是洞庭幫的人,幫主受人牽制,我替幫主解圍,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剛才的事情要是傳了出去,所謂四大長老,不咬舌自盡,將來只怕也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說罷,眼光向堂下四人逐一掃去。眼光冷峻,四人心中都是一凜。而堂下眾人更是面面相覷,都知他所言不虛。再怎麼說,李貝兒還是洞庭幫的幫主,不管郭金華的身分為何,在洞庭幫大義堂上如此無禮,堂上眾人沒有群起攻之,要是傳了出去,確實是全幫之恥。堂上一時鴉雀無聲,程楚秋也成了眾人目光焦點,他輕描淡寫地在李貝兒背上一拂,這才發現郭金華點穴手法不同一般,這一拂竟然無功。不過他不動聲色,先請李貝兒回座,然後才拉著宮月仙退到一旁。宮月仙不敢置信地瞧著他,眼神中充滿了仰慕與崇敬。郭金華「啪」地一聲,收攏折扇的聲音首先打破沉寂。他輕咳一聲,接著說道:「剛剛我只是要阻止幫主回去,一時情緒激動,出手不知輕重,這位弟兄太過言重了。」態度明顯軟化許多。程楚秋知道李貝兒身子不適,不方便說話,於是接口道:「那郭公子是否應該先向幫主道個歉呢?郭金華道:「只要幫主暫時不先離開磐石島,將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郭某願意向幫主致歉。」李貝兒想要說話,但覺胸口一窒,提不起氣來。程楚秋假意上前彎身聆聽,接著朗聲說道:「幫主說萬事好商量,不必道歉了。」但這個動作哪裏瞞得過郭金華,但見他微微一笑,說道:「幫主大人大量,郭某謝過。」輕輕一揖,續道:「不如這樣吧,幫主既然已經同意讓賢,那不如就先把幫主之位讓出來,其他的東西,再慢慢交接不遲。」想先去除李貝兒保護傘的意圖相當明顯。李貝兒仍無法馬上開口說話。程楚秋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解除三位長老的職務。看該怎麼推舉新任幫主,一切照足規矩來。」王旭清道:「小子,別忘了你的身分。你是憑什麼在此發號施令?」鮑旦將手一擺,說道:「無妨,就這麼辦。」說著將身上代表長老的符節拿出來,交給左右,呈給李貝兒。其餘人看了,相視一眼,便都照做了。期間程楚秋左手掌心貼著她的背心,不斷地將內力送進她的體內。待得三人都把信符交了出來,被封的穴道已漸漸鬆動了。那李貝兒一覺得有好轉,便道:「既然如此,本座便暫攝此位,俟選出新幫主,再舉行交接典禮。」鮑旦道:「選日不撞日,今天大家都在,新幫主的人選今日就可以決定。我提議由郭前幫主的公子金華來接掌本幫掌門。」鮑旦門下弟子,一起鼓譟叫好。程楚秋在一旁道:「敢問幫主,依幫規規定,要提出建議人選,推薦人可有資格限定?」李貝兒道:「只要是幫中弟子,任何人都可以提出建議人選。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只要大長老同意,這人就可以成為幫主。但他也許會為了維持幫中勢力和諧,避免分裂,而聽取他人意見。」她知道程楚秋對於整個幫規內容還不甚了解,後面這幾句,是故意說給他聽的。程楚秋道:「那麼屬下也可以提出建議人選了,是嗎?」李貝兒雖不知他的底細來歷,但他明顯是友非敵無疑。便道:「你有心中有好的理想人選嗎?」程楚秋道:「那當然。屬下心目中最佳的幫主人選,那就是夫人妳了。」李貝兒打趣地道:「只可惜你不是長老,只可惜我也死心了,這個位子沒有什麼好眷戀的。」程楚秋看著她的側臉,見她空望著門外,長長的睫毛緩緩眨動,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那麼就讓我帶妳離開這個地方吧!」恭恭敬敬地道了一聲:「是。」心下已有了計較。只見那唐鈞彥說道:「幫主說的,可是真心話嗎?」李貝兒道:「大長老,你我共事也有三年了。這三年來,你可曾聽過我在這大義堂上,說過一句假話?」唐鈞彥毫不思索,應道:「沒有。」李貝兒道:「那就是了。大長老,你是本幫棟樑,未來新幫主上任,你可得善盡輔佐之職,一切以大局為重。」一番言語,其實也是給唐鈞彥台階下。否則他剛剛已經與鮑旦翻臉,而目前局勢又掌控在鮑旦手中,為了和諧,唐鈞彥還是與鮑旦站在同一邊為宜。唐鈞彥豈不知李貝兒的這番用心,說道:「請幫主放心,屬下一定盡力而為,絕不辜負期望。」李貝兒點頭,不再說話。唐鈞彥便與魏慶、王旭清兩人道:「對於鮑長老的提議,你們兩個有沒有意見?」兩人雖然不是長老,但分別代表洞庭幫中的第三、第四勢力,舉足輕重,唐鈞彥地位雖高,但實力不等,自然還是得問過他們。王旭清一口答應,魏慶卻有些遲疑。鮑旦安撫他道:「咱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怕我說話不算話?」魏慶氣憤道:「事情鬧成這個樣子,我要給你害死了。」鮑旦冷笑道:「我害死你?過兩天你就會感激我救了你了。」唐鈞彥道:「既然魏慶也沒意見,那麼大家的意思,就是推舉郭金華為本幫幫主了,是嗎?」王魏兩人答道:「正是。」唐鈞彥道:「啟稟幫主,經過幾位大老商議,唐鈞彥決定推舉郭金華為本幫新任幫主,擇期舉辦交接大典,以昭告本幫幫眾。」李貝兒道:「便依大長老所言。至於日期,也由你做主吧。」唐鈞彥應諾。鮑旦門下頓時歡聲雷動,額手稱慶。鮑旦與王旭清、唐鈞彥分別上前,與郭金華恭賀。只有魏慶愣在原地,怔怔瞧著李貝兒,思緒紊亂。忽然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再仔細瞧程楚秋的模樣,心道:「原來那天那個神秘人是他……」李貝兒既已決定放棄幫主之位,郭金華也就不堅持一定要她馬上移交,不過卻讓鮑旦派人,將她所住的地方重重包圍,嚴密把守,一般人甚至見不著她的面。表面上說是要保護她的安全,實則是看緊她,不讓她離開這座島去。郭金華除了監控李貝兒,也派人監視李寶兒。李寶兒雖然幾次向唐鈞彥、魏慶抱怨,但是這些人只是遠遠跟著,並不干涉她的行動。唐鈞彥就算知道郭金華不是單純的派人保護,也拿他沒辦法。倒是程楚秋那天小露一手,就此一戰成名,隨意進出李氏姊妹的住處,如入無人之地,所以兩姊妹一旦想外出,都會想到讓他相陪。而只要他在身邊隨侍,那些監視的眼光也不敢太過囂張。於是程楚秋往來於兩姊妹之間,就更加頻繁了,與宮月仙、呂妍嬌兩女的關係,也更加緊密。不過程楚秋也知道自己目前的狀況,要是真刀實槍地起衝突,自己絕對不是郭鮑二人的對手,而二人至今之所以按兵不動,全是因為那天給自己唬住了的關係。在交接大典舉行之前,也許可以風平浪靜,但郭鮑二人卻不可能永無止境地等待下去。程楚秋知道不能坐以待斃,所以除了兩姊妹的住處,木謙的茅屋就成了他駐足最久的地方。那逢安等人沒把魏慶的事情辦妥,幫中又出了此等大事,幾個人便只好留在程楚秋的身邊。還好那木謙也是洞庭幫的重要人物,郭金華雖然囂張,也沒把勢力伸到這間小屋子裏來。這一天李氏姊妹的紫衣女衛給鮑旦撤去大半,只剩下四個人。不安的李寶兒立刻帶著呂妍嬌與程楚秋去見李貝兒。李貝兒雖然當面沒說什麼,但程楚秋可以在宮月仙的眼底裏,瞧見二女的內心憂慮。程楚秋便道:「後天交接大典之前,郭金華應該還不會有什麼動作,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只要我撐住局面,讓他們不敢設計陷害,時間一久,他們找不到理由留下二夫人,也只好放二夫人走了。」李貝兒悠悠說道:「看樣子,也只好如此了。」宮月仙忽道:「夫人去哪兒,奴婢也要跟去。」李貝兒苦笑道:「傻丫頭,我一離開這島上,就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二夫人了,哪裏用的著妳來伺候我。」宮月仙垂淚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跟去。」李寶兒趁機道:「妹妹,妳……」李貝兒道:「姊,妳別說了,我知道妳要說什麼。這裏什麼事都不對勁了,我實在不想再留下來。」李寶兒道:「可是妳這麼一走,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我未來的日子,可要怎麼過?」李貝兒伸手去握她的手,臉上雖有歉意,但還是斬釘截鐵地說道:「有楚秋在妳身邊,沒有人敢對姊姊怎麼樣的,是嗎?楚兄弟……」程楚秋一聽,不同意也得同意,連連說是。便在此時,只聽得外頭有人大喊:「楚大哥!楚大哥!」程楚秋一聽,知是逢安的聲音,便逕自出屋門去探究竟。原來那木謙已經清醒,逢安特來報信。程楚秋回屋子裏,跟李氏姊妹說了,順便告辭。李貝兒道:「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林師父吧?在屋裏待了兩天,悶也悶死了。」其他三女聽了,都表贊同,於是便一起跟著程楚秋到木謙的住處。林鐵兒見兩位夫人同時來到,出門迎接。李貝兒道:「我們來看林師父,他的傷勢如何?」林鐵兒面有難色,說道:「師父他已經清醒了,不過脾氣不太好,一醒來就嚷著要找楚秋……我看,夫人還事先別進去瞧他的好。」李貝兒道:「那我們就在房門外,聽聽大夫的意見好了。楚兄弟,還是你先進去吧!」李寶兒拉住程楚秋,關心道:「要不要緊啊?他該不會是怨你害他受傷,急著想對付你吧?」程楚秋道:「沒事的,我知道林師父為什麼急著找我。要不然我也不會一聽到他醒了,就立刻來找他。」當下程楚秋便逕行進入屋內。林鐵兒領著四女跟著進去。那高洋原本就是洞庭幫的幫眾,一聽到幫主駕臨,立刻上前拜見。李貝兒道:「高大夫不必多禮。高大夫是我幫前輩高人,理應由小女子登門拜見才是。前輩行如此大禮,實在愧不敢當。」高洋道:「幫主何出此言?幫主乃一幫之主,老夫只不過是年紀大了些,馬齒徒長,算什麼前輩高人?」兩人一番謙遜之後,李貝兒便問起木謙的情況。高洋道:「林老弟雖然醫術高明,卻也是我的老病人。這次他老毛病又犯了,情況是有些嚴重,不過好在已經穩定下來了。」李貝兒驚道:「林師父原來又宿疾在身啊?不知治得好治不好?」話一說完,但覺言語中有輕視高洋的意味,趕緊圓道:「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問他的老毛病嚴不嚴重?」高洋呵呵笑道:「無妨,一個人醫術再高明,又怎麼能醫盡天底下所有的疾病呢?說句實話,林老弟的老毛病……不,應該說是舊傷,是滿嚴重的內傷。唉……請恕老夫眼拙,二十年前我初見他時,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二十年後的今天,我仍然搞不清楚。」王貝兒、王寶兒都「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呂妍嬌道:「真沒想到平常中氣十足,身手靈活得跟猴兒一樣的林師父,居然有那麼重的傷在身。」在場有些平日跟他頗為熟稔的人,大都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回事,都不禁輕聲唏噓。其實別說他們不知道,就是林鐵兒,也是高洋來了之後,才漸漸多明白了些自己師父的過去。因為木謙從不與他談這些,林鐵兒自然也不敢問。言談間,那逢安忽然跑進來,神色慌張地在宮月仙耳邊道:「剛剛我看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外面盯梢的那群人一陣交頭接耳後,居然所有的人都走得乾乾淨淨,一個不留。」他故意放高聲音,讓李貝兒也能聽到。李貝兒果然道:「有這種事?仙兒,你到總堂去打聽打聽,看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宮月仙道:「是。」轉身欲走。那李貝兒忽又叫住她。另外與逢安道:「你也一起去好了……唔,多帶幾個人去。記住,如果沒事就不要多耽擱,人家不讓你靠近也不要勉強,總之,安全為要。一有消息,立刻回來稟報。」逢安一起稱是,與宮月仙出了茅屋。李貝兒安排妥當,便又與高洋閒話家常。她的角色一下子從朋友變成幫主,又立刻從幫主變回朋友,態度自然,毫不扭怩。那高洋退隱時,洞庭幫幫主尚是郭宗堯。他早聽說現任幫主是個女流之輩,在他想像中,李貝兒若不是個高頭大馬,一臉橫肉的母夜叉,也該是個狠辣刁鑽,狡猾得像隻狐狸的妖冶女子。如今見面,卻意外地發覺李貝兒竟親切地像個隔壁人家的女兒。正懷疑這樣的她,如何統馭整個擁有千人之眾的洞庭幫時,李貝兒稱職而準確地表現,讓他心中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未久茶涼,林鐵兒另外沏上一壺。一屋相談甚歡,天南地北,無所不聊。又喝過幾盞,那宮月仙急急忙忙從外頭跑進來,說道:「幫……幫主,事情不好了,那個郭……郭公子……郭公子……」李貝兒道:「妳別急,事情再急也不差妳這一時,喘口氣慢慢再說。」宮月仙道:「是……是……」林鐵兒給她遞上一杯茶,宮月仙拿在手上,胸口急喘,茶水不斷潑出。過了一會,把茶水放在桌上,續道:「那個郭公子帶了一大堆人登上岸來,不知為了什麼,就跟幫中弟子起了衝突,雙方大打出手,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李貝兒大驚,道:「有這種事?」一會兒站起身來,說道:「不行,我去看看。」宮月仙道:「不行啊,幫主,現在的情況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李貝兒微微一笑,自我調侃道:「妳聽,妳還不是喊我幫主?就為了這兩個字,我非得去看看不可。」宮月仙大急,極力勸著不可。忽地急中生智,說道:「對了,找楚秋一起去,有他在,諸事大吉,我去叫他……」不待她同意,一溜煙往屋後去了。李寶兒道:「仙兒說得是,我們還是找楚秋一起去好了。」李貝兒道:「幫主是我,你們待在這兒,哪兒都別去……」端起茶杯,神態自若地清啜了一口。便在此時,屋後忽然傳一聲淒厲的驚叫聲,屋內眾人聽了,心頭都是一凜。李貝兒聽出那是宮月仙的聲音,一個心神不寧,五指一鬆,手中瓷杯,跌個粉碎。
此言一出,堂上立刻鴉雀無聲。眾人都往那聲音來處瞧去。
只見一個黑衣男子,從一旁排開人群,走了出來。鮑旦不識得他是誰,皺眉怒喝道:「大膽!長老們談話議事,豈有你插嘴的份?來人啊!把他給我押下去!」
堂上李寶兒急忙道:「慢著!」
鮑旦一愣,望著李寶兒。
李寶兒一臉慌張,壓低聲音急道:「楚秋,你來幹什麼?快出去!」
鮑旦道:「楚秋?楚秋是誰?你是哪個長老的屬下?」
魏慶認出他來,說道:「他是大夫人的侍從。」
鮑旦道:「侍從?」忽然看見他頰上的刺青,冷笑道:「哦!我道是誰?原來是個奴才。」
原來那人正是程楚秋。他見鮑旦魏慶聯手,要將李貝兒從幫主的位子上趕下來,心中已有所不平了,又見李貝兒臉上充滿陰鬱悵然的神色,更覺於心不忍,於是決定挺身而出。
程楚秋聽鮑旦譏他是個奴才,便順著他的話道:「不錯,我是奴才。但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枉費你們一個個身為長老,身負領導洞庭幫千餘幫眾的重責大任,沒想到卻是一班做事不講道理,倒行逆施,凡事隨性而為的糊塗蛋!」
他先把話給講滿,以爭取發言的機會,然後再想辦法慢慢收拾,打得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主意。所以鮑旦魏慶哪裏倒行逆施,又如何個糊塗,此刻在他心中,還尚未有一個底。
鮑旦不願直接跟他對話,只把眼光望向李寶兒,淡淡道:「大夫人……」語氣不善,意思是要他出言教訓下人無禮。
李寶兒知道程楚秋不是個笨蛋,他會這麼說,一定是有他的用意。於是將臉一扳,說道:「鮑長老,我們楚秋說得有理,鮑長老為何不先聽聽看他想說什麼,再作定奪?」
鮑旦「哼」地一聲,說道:「他不過是個奴才,這裏要是人人學他,自覺有理就來說上幾句,那麼以後我們還要不要開堂議事?依我所言,讓人先押他下去打二十大板,才上來說話。來人……」
李寶兒大怒,道:「你……」
程楚秋搶上兩步,說道:「鮑長老……」鮑旦講頭撇過去,甚至不願意跟他面對面。
程楚秋不以為意,續道:「這麼吧,別說二十大板,就是要砍我的頭,把我扔到湖裏餵王八都行,只要我說出一個字不合道理,你就儘管讓人拖我下去。如何?」
這不像是一般人該有的膽色,鮑旦不敢置信地轉過頭來看著他,眼光中充滿疑惑與驚異。
李貝兒道:「既然楚秋都這麼說了,給他說幾句話應該不成問題。大長老,你說呢?」
唐鈞彥道:「幫主定奪。」
李貝兒道:「那好,楚秋,你跟著往下說。」
程楚秋應諾,說道:「剛才鮑長老所言,因為郭前幫主突然辭世,來不及指定繼任人選,所以由諸位長老共推郭二夫人為幫主,是不是?」
鮑旦道:「是代理幫主。」
程楚秋道:「是,是代理幫主。因此諸位長老認為代理因素消滅,所以想將代理權力回收,是不是?」
鮑旦道:「沒錯,讓二夫人當上幫主,代理職務,這是一個權宜之計。我們並非質疑她的能力與貢獻,這是兩回事。」
程楚秋道:「可是我剛剛也聽到,鮑長老是郭二夫人代理幫主之後,才任命的?」
魏慶接口道:「那是因為幫規規定,長老需由幫主來推薦任命。鮑可信大長老過世的時候,幫中已經沒有幫主了。這個懸缺,自然要由郭二夫人來任命方可。」
程楚秋道:「所以幫規是非守不可的,並沒有因為幫主出缺,而能有僭越代立的情況。」
魏慶道:「事情當然可以從權處置,不過總離不開這個範疇。」
鮑旦頗不耐煩,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拖延時間。」
程楚秋道:「既然那時鮑長老還不是長老,如何可以與各位長老共同推舉郭二夫人?」
鮑旦一愣,沉吟道:「這……」
魏慶道:「長老推舉幫主,並無規定一定的贊成人數。只要有長老提出,其他長老無異議,就算通過。」
鮑旦道:「嗯,不錯,就算我那時還不是長老,其他長老有推舉出代理幫主這樣的共識,那就可以了。」
程楚秋道:「原來如此。話又說回來,在當時郭二夫人之所以能出任代理幫主,是哪幾位長老同意的?」
鮑旦道:「喂!你到底是來提意見的?還是來問問題的?」
程楚秋道:「這跟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有關,如果鮑長老認為我問得沒有道理,那就請讓人把我押下去,扔到湖裏去餵魚。在場的所有弟兄都是明證,絕對不會有人認為鮑長老不夠坦蕩光明的。」
鮑旦知他說的是反話,心道:「好,我就讓你說個痛快。」說道:「魏長老,還是由你來說吧。」
魏慶想了一下,說道:「當時具有長老身份的,嗯……沒錯,就只有唐大長老。」
鮑旦嚇了一跳,但仔細一想,確實如此。因為郭宗堯過世前臥病年餘,期間已有兩個長老出缺,卻因為他精神不濟而暫時沒有選人遞補,眾人也總想等他病好了再說,卻萬萬沒想到,郭宗堯居然在五十歲的壯盛年紀,就這樣一病不起。
待得鮑可信又忽然過世,幫中一團混亂,當時鮑旦、魏慶與王旭清,雖然都沒有長老之名,但是各擁山頭,各有勢力,誰也沒想這麼多。及至李貝兒接任,這才將三人一一按下名份。而原長老唐鈞彥也就順理成章,坐上了大長老的位子。
程楚秋不提,大家倒還真沒仔細想過這件事情,如今回想起來,當時洞庭幫瀕臨分裂邊緣的危險程度,不言可喻。唐鈞彥想起當時的混亂,至今仍心有餘悸。而如此說來,李貝兒的出線,也確實是一顆定心丸。
程楚秋大喜,他原本只知鮑旦與王旭清為李貝兒所任命,卻不知原來連魏慶也是。於是說道:「所以鮑長老、魏長老與王長老三位,都是由郭二夫人所任命的了,是吧?」
鮑旦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程楚秋道:「既然鮑長老說,當時請郭二夫人出任幫主只是權宜之計,郭二夫人所出任的幫主也就是代理幫主,那麼由代理幫主所任命的長老,也就是代理長老了?不知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眾皆譁然,當堂沸沸揚揚,議論紛紛。
鮑旦高聲喝道:「慢著!我洞庭幫創幫百餘年,可從未聽過有什麼代理長老的。」
程楚秋道:「那麼代理幫主也不是全無先例囉?敢問鮑長老,在郭二夫人之前的代理幫主,不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鮑旦一時啞口無言,瞠目以對。
魏慶反應明顯比鮑旦快得多了,馬上接口說道:「我們當初接受幫主任命時,幫主可沒說是讓我們擔任代理長老。」
程楚秋道:「二夫人當時答應接任幫主時,也不知是個隨時都會被解職的代理幫主。如果她要是事先知道,說不定就會考慮不接受了。現在幾位長老說是代理幫主就是代理幫主。所以幾位長老究竟是不是代理長老,也只有幫主能夠決定。」
魏鮑兩人互望一眼,面面相覷。
程楚秋續道:「既然代理幫主可由當初推舉他的長老解除職務,那麼代理長老也可以由任命他的幫主解除職務。」說罷,走到堂前躬身道:「敢請幫主,現在就立刻解除這三位代理長老的職務。」
這下又再引起全場一陣騷動,久久不能平息。李貝兒不願無限擴大事端,於是便道:「楚秋,你先退到一邊。」
程楚秋應諾,垂手退立一旁。李貝兒道:「大長老,不知楚秋所言,是否可行?」
唐鈞彥道:「啟稟幫主,以老夫愚見,實在是可行而不可行。幫主若將三位長老解職,而幫主又要去位的話,那豈不是又回到三年多前,那一團混亂的情況之下了嗎?」
程楚秋插嘴道:「唐大長老,只要你不同意什麼代理幫主的論調,幫主就不用去位,至於出缺三位長老之職,幫主與大長老儘可以重新擬定人選議定,幫務又豈會混亂呢?」
唐鈞彥沉吟道:「這……」他資歷既深,經驗又老,鮑可信在的時候,總算還有個人地位高,威望比他重,可是眼前的鮑旦、魏慶、王旭清等,可都是他的晚輩,鮑旦老是仗著他父親舊有的勢力,這點已經讓他很不是滋味了,現在他還公然假借眾意,要脅幫主。這不想還好,這越想嘛,就越不是味道,但形勢比人強,卻也不得不讓他選擇站在中間,不敢表示意見。
不過現在情況有點不同了,半路殺出程楚秋,說得魏慶鮑旦啞口無言。若真的依他的意見辦理,自己可以重新部署長老人選的話,那自己在洞庭幫的地位,那可真是權傾一時,如日中天了。
那鮑旦見唐鈞彥還真的猶豫起來,不禁火冒三丈,嚷道:「好啦,好啦,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我長老不做,大家也都別幹了,咱們打回原形,重新來過!」
堂上除了幾位長老,以及一些侍衛外,餘下的都是四大長老的親兵子弟,總數約百來人。鮑旦這麼登高一呼,堂下頓時有一半以上的人振臂附和,聲勢浩大。看樣子全場百來位親兵子弟,倒有五十個是屬於鮑旦轄下的。
這些人這麼一騷動,差點沒把屋頂給掀過去。這樣現實的實力懸殊狀況, 下子又把唐鈞彥給拉了回來。他沉吟半晌,終於說道:「依老夫愚見,還是請幫主別下令撤銷三位長老資格,而老夫也將請三位長老,打消另立新幫主的念頭。」依他所想,維持現狀應該是最好的狀態了。
李寶兒道:「大長老所言,不失為一個老成持重的方法。」
鮑旦卻道:「大長老,我鮑旦可不領你這個情。幫主,請妳現在就除去我們三人的職務,我要擁立郭公子為幫主。」
魏慶覺得情勢逐漸失控,忍不住勸阻道:「鮑長老,沒必要把情勢弄得那麼僵,我們還是從長計議……」
鮑旦翻臉,斥道:「臨陣退縮,難怪你成不了大事。」
魏慶道:「玉石俱焚,對誰都沒有好處……」
鮑旦打斷他的話道:「別說了,我只問你一句,你魏慶說過的話,到底算不算數?」
魏慶道:「你說這什麼話?我魏慶向來說一是一,一言九鼎。言而無信,將來還能在這兒跟人立足嗎?」
鮑旦喜道:「很好……」轉頭與王旭清道:「王旭清,那你呢?」
王旭清道:「願與兩位長老同進退。」一聽到自己可能會被解職,王旭清立刻倒向人多的一邊。
鮑旦大喜,得寸進尺,更與唐鈞彥道:「大長老,現在輪到你表態了。」
唐鈞彥不悅,變色道:「你這小子胡作非為,居然要將整個洞庭幫的前途,拿來與自己的前途對賭,你父親地下有知,也死不瞑目。」
鮑旦亦怒道:「你少拿我父親來說我。要是我父親還在,今日豈有你說話的餘地?你也不必多說了,我知道你的立場了。」反過身與李貝兒說道:「二夫人如果肯以幫主的身分,退位讓賢的話,那麼大家仍敬妳是前幫主,一切待遇,自當從優辦理。如果二夫人決意一拍兩散,那我們一切就照足規矩來,到時可別怪鮑旦不講情理。」
魏慶忽然上前拉住鮑旦,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也別忘了,你剛才怎麼向我保證過?」
鮑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要他放心。接著追問道:「郭二夫人,妳究竟覺得如何?」
李貝兒道:「別說要我退位讓賢,就是要我離開這個島,又有何難?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有哪裏做得不好?還是有什麼地方得罪過你?鮑長老大可明說,無緣無故就要抹去我對洞庭幫三年多來的心血,沒留下幾句話來,如何讓人心服呢?」
鮑旦道:「屬下不是說過了嗎?郭二夫人的貢獻,是眾人有目共睹的。但我實在不想再讓洞庭幫成為武林笑柄,如今郭公子已經回來了,正是大好時機。」
李貝兒冷笑道:「說來說去,就只因為我是女人?」
鮑旦道:「不錯,牝雞司晨,成何體統。」
李貝兒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來,說道:「哼,你將這洞庭幫幫主寶座看做是金雕玉砌,在我李貝兒眼中卻不過是把木頭椅子,以為我會稀罕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想一腳踢開我。別忘了當初是誰好說歹說,要求我坐上這個位置的?」說到這裏,看了魏慶一眼。魏慶將眼光撇開,不去看她。
李貝兒續道:「好,我會讓位的,不是因為我怕了你們,而是為了宗堯。我不能讓洞庭幫在我手中分崩離析,同樣的,我也不願意看到洞庭幫為一群小人所把持,慢慢走向覆滅之路。我走,我不僅會把幫主讓出來,我還要離開這裏……」
此言一出,眾皆大驚。李寶兒更起身拉住她,顫聲道:「貝兒……」
李貝兒輕輕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臂上移開,低聲說道:「姊,你若想留在這兒,就留下來。」復向堂下說道:「我走之後,希望魏長老好好照顧我姊姊,鮑長老能夠信守承諾。」
魏慶不料事情會搞到這步田地,一時反應不過來,竟無法回答。李貝兒也不待他們回答,逕自走下堂來,喊了一聲:「仙兒!我們去收拾收拾。」宮月仙應諾,從一旁快步跟了上去。
那程楚秋也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瞧著她的背影,心道:「她根本毫無鬥志,其實在她心裏,應該早就想離開這裏了吧?今天的事情,只是讓他下定決心而已。」雖微感悵然,卻也代她高興。
只見那李貝兒就要走到廳口,忽然門前人影一閃,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同時聽得一個聲音冷冷地道:「慢著!」
這人攔得突兀,事先毫無徵兆。李貝兒若不馬上停步,只怕就要跟他撞個滿懷。李貝兒一驚,向後躍開,定睛一瞧,奇道:「原來是郭……郭公子……不知有何見教?」
李氏姊妹來到磐石島的時候,郭金華早已離開先三年離開,所以郭金華雖然是郭宗堯的兒子,卻從未見過他這兩個年輕貌美的庶母。李貝兒自然也從未見郭金華,只知道一嫁過去,就會有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大七八歲的兒子。
所以兩人今天是初次見面,關係本來應該很親密,卻又是那麼陌生。以致李貝兒一瞧見是他攔路,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才好。
只見那郭金華「唰」地一聲甩開手中折扇,一邊擺動扇面,一邊搖頭晃腦地道:「抱歉,妳現在還不能離開。」
李貝兒覺得莫名其妙,問道:「那是為何?」
郭金華道:「既是幫主卸任,就應該辦理交接。還沒交接之前,前任幫主不宜逕行離開。」
李貝兒道:「這你放心,這三年來我所處理的每一件幫務,都有大長老與魏長老兩位共同確認,有事你問他們兩個也一樣。」身子一動,就要往前走。郭金華卻一動也不動,沒有讓路的意思。
李貝兒一愣,睜眼瞧著他。郭金華慢條斯理地道:「這是其一。其二呢,我父親生前的遺物,也請你一併交接。」
李貝兒道:「宗堯去世之後,並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啊。」
郭金華獰笑道:「我父親身為一幫之主,管理幫眾千餘,船隻近百,每日進出超過五百兩銀子。他要是打一個噴嚏,百里外的岳陽樓都聽得見,正所謂:咽嗚山岳崩頹,叱吒風雲變色。這樣一個重要的人,妳居然說他身後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他越說越靠近李貝兒的身體,逼得李貝兒甚至不得不往後退。口氣咄咄逼人,毫不客氣。
那李貝兒也不甘示弱,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父親會有什麼東西可以留下來?」
郭金華沒想到她有此一問,一時無言以對,過了半晌,才說道:「一時之間我還想不起來,不過妳天天處理幫務,應該要知道才是。」
李貝兒將臉一拉,冷森森地道:「就因為我十分清楚,所以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沒有……請讓一讓……」
郭金華紋風不動,回道:「好,就算公物沒有,私人物品呢?我父親生前死後,可一直只有你們姊妹倆跟在身邊。我現在讓妳離開去收拾,誰知道妳會不會把我父親的東西給偷偷帶走……」
李貝兒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怒道:「什麼?」
那魏慶聽了,倒像是給他了一個提示,讓他有機會留下李貝兒來,連忙使了個眼色給鮑旦。
鮑旦會意,敲邊鼓道:「啊……我差點忘了這件事情,金華,郭幫主去世前幾年的時候,曾經因緣際會得到一把寶刀,以及一本刀譜,這兩樣東西,你可千萬別漏了。」
魏慶聽他說得有板有眼,頗佩服他信口開河的功夫,為了逼真,便搭腔道:「鮑長老,可是說不定前幫主已經將寶刀刀譜給了夫人,而若是夫人的東西,她就不必要拿出來了。」
李貝兒道:「我沒見過什麼寶刀爛刀之類的東西,眼下毫無對證,別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她不知魏慶正是要她這麼說。此言一出,那鮑旦打蛇隨棍上,馬上接口說道:「嗯,由此可見,這刀與刀譜都不是要給夫人的了。」
李貝兒心中大罵:「豈有此理!」再也耐不住性子,叱喝道:「你到底讓不讓開?」
郭金華笑道:「讓我是會讓,不過交接沒有完成之前,我是不會讓妳出島去的。再說,妳既是我郭家的人,死是郭家的鬼,我怎麼能讓自己這麼年輕貌美的庶母,流落在外呢?」
他說到最後,音量越放越低,身子也越往李貝兒身上挨近,說到「流落在外」時,突然伸出狼爪,往李貝兒頸間髮際撩去,狀似替她整理散落的髮莖一般。
李貝兒驚叫一聲,倏地往後躍開,又羞又怒道:「你做什麼?」別說李貝兒嚇了一跳,那魏慶與程楚秋也是吃了一驚。
只聽得那郭金華用一種詭異的口吻道:「呵呵,我的庶母害羞啦?哼,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為了榮華富貴,可以花樣年華,嫁給一個年紀足以當上妳們父親的老男人。嘿嘿,妳看上我父親哪一點?他到底有什麼好?溫柔體貼?英俊瀟灑?還是人格高尚?氣質優雅?妳看看我,我是他兒子,我比他年輕,比他有衝勁,他能給你的,我能以十倍給;他不能給的,我照樣能給,而且天天給……妳當初能跟他,自然也能跟我……」
李貝兒聽到他說到後來,居然說出這麼不倫不類的話來,不禁勃然大怒,二話不說,「呼」地一聲,當頭就是一拳揮去。那郭金華低頭側身連閃兩記,口中不住嘖嘖稱奇。
那李貝兒餘怒未歇,拳腳齊出,招套連環,如行雲流水般使將出來,力道速度都相當不錯。但那郭金華身法怪異,進退趨避之間,彷彿毫不費力地一一閃過,嘴上尚有餘裕,調侃戲謔,儘說些有的沒有的。
堂上眾人面面相覷,就連鮑旦也沒想到,這位將近十二年沒見的前幫主之子,會變得如此浮滑無行,就是想要說些什麼,也不知從何說起。而既然連鮑旦都無話可說,魏慶、王旭清就更沒份量了。只剩一個唐鈞彥在一旁咬牙切齒,忿忿不平。
程楚秋見郭金華舉止無禮,在一旁越瞧越生氣,體內氣息潛運,暗暗自忖道:「不知我一條左臂,能不能打得過他?」心中雖尚未有確定的答案,但卻已經隨時準備出手了。
郭金華武功明顯高過李貝兒一大截,但他有心戲弄,就連宮月仙也瞧出來了。只見她護主心切,嬌叱一聲:「大膽!」從郭金華身後奔去,揮拳打他背心。
程楚秋見了,心道:「糟糕!」果見那郭金華哈哈一笑,一個側身轉體,狼腰款扭,猿臂盡舒,恰恰摟住了宮月仙的纖纖蜂腰,忽地用力一收,在她耳邊親了一口。
宮月仙大聲尖叫,嚇得花容失色。郭金華哈哈大笑,說道:「主子如花似玉,就連丫鬟也這麼香!哈哈哈……」
宮月仙又羞又怒,急著想要掙脫,但那郭金華手臂箍緊了,宮月仙一時如何掙扎得開?李貝兒喝道:「放手!」伸拳往郭金華臉上打去。
那郭金華就等著她出手,看準時機,忽然鬆手將宮月仙朝著李貝兒摔了出去。李貝兒促不及防,趕緊鬆開拳頭,改去抱她。忽地,背上一緊,給人拿住了穴道。
李貝兒大驚,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只聽得郭金華哈哈大笑,說道:「哈哈!這叫一箭雙鵰……」
一言未了,忽又聽得有人喝道:「什麼人?站住了!」接著劈哩啪啦幾聲,李貝兒還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身子一輕,居然輕飄飄的往堂上飛去,定睛一瞧,卻是程楚秋一把抱住自己與宮月仙,縱身一躍,反往堂上奔去。
郭金華似乎有些來不及反應,眼睜睜地瞧著程楚秋將人從自己的掌握中救出。其實他就是想反應,也多所顧慮。因為這人居然能一把抱住兩個人,從自己眼前離開,輕功之高,應該已經是武林一流高手了,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之下,郭金華選擇了以不變應萬變。
郭金華完全不明情況,其他人對程楚秋卻非一無所知,不過現在看來,竟也與一無所知差不了多少。
在一片驚疑聲中,鮑旦首先發難,劈頭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混在我洞庭幫中,究竟有什麼目的?」
別說鮑旦想問這句話,就是李寶兒李貝兒姊妹,也想問這句話。兩人一起望向程楚秋,只想他會怎麼回答。
只聽程楚秋說道:「我是什麼人?鮑長老,你這麼問不會顯得多餘嗎?我是洞庭幫的人,幫主受人牽制,我替幫主解圍,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剛才的事情要是傳了出去,所謂四大長老,不咬舌自盡,將來只怕也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
說罷,眼光向堂下四人逐一掃去。眼光冷峻,四人心中都是一凜。而堂下眾人更是面面相覷,都知他所言不虛。再怎麼說,李貝兒還是洞庭幫的幫主,不管郭金華的身分為何,在洞庭幫大義堂上如此無禮,堂上眾人沒有群起攻之,要是傳了出去,確實是全幫之恥。
堂上一時鴉雀無聲,程楚秋也成了眾人目光焦點,他輕描淡寫地在李貝兒背上一拂,這才發現郭金華點穴手法不同一般,這一拂竟然無功。不過他不動聲色,先請李貝兒回座,然後才拉著宮月仙退到一旁。宮月仙不敢置信地瞧著他,眼神中充滿了仰慕與崇敬。
郭金華「啪」地一聲,收攏折扇的聲音首先打破沉寂。他輕咳一聲,接著說道:「剛剛我只是要阻止幫主回去,一時情緒激動,出手不知輕重,這位弟兄太過言重了。」態度明顯軟化許多。
程楚秋知道李貝兒身子不適,不方便說話,於是接口道:「那郭公子是否應該先向幫主道個歉呢?
郭金華道:「只要幫主暫時不先離開磐石島,將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郭某願意向幫主致歉。」
李貝兒想要說話,但覺胸口一窒,提不起氣來。程楚秋假意上前彎身聆聽,接著朗聲說道:「幫主說萬事好商量,不必道歉了。」
但這個動作哪裏瞞得過郭金華,但見他微微一笑,說道:「幫主大人大量,郭某謝過。」輕輕一揖,續道:「不如這樣吧,幫主既然已經同意讓賢,那不如就先把幫主之位讓出來,其他的東西,再慢慢交接不遲。」想先去除李貝兒保護傘的意圖相當明顯。
李貝兒仍無法馬上開口說話。程楚秋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解除三位長老的職務。看該怎麼推舉新任幫主,一切照足規矩來。」
王旭清道:「小子,別忘了你的身分。你是憑什麼在此發號施令?」
鮑旦將手一擺,說道:「無妨,就這麼辦。」說著將身上代表長老的符節拿出來,交給左右,呈給李貝兒。其餘人看了,相視一眼,便都照做了。期間程楚秋左手掌心貼著她的背心,不斷地將內力送進她的體內。待得三人都把信符交了出來,被封的穴道已漸漸鬆動了。
那李貝兒一覺得有好轉,便道:「既然如此,本座便暫攝此位,俟選出新幫主,再舉行交接典禮。」
鮑旦道:「選日不撞日,今天大家都在,新幫主的人選今日就可以決定。我提議由郭前幫主的公子金華來接掌本幫掌門。」鮑旦門下弟子,一起鼓譟叫好。
程楚秋在一旁道:「敢問幫主,依幫規規定,要提出建議人選,推薦人可有資格限定?」
李貝兒道:「只要是幫中弟子,任何人都可以提出建議人選。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只要大長老同意,這人就可以成為幫主。但他也許會為了維持幫中勢力和諧,避免分裂,而聽取他人意見。」她知道程楚秋對於整個幫規內容還不甚了解,後面這幾句,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程楚秋道:「那麼屬下也可以提出建議人選了,是嗎?」
李貝兒雖不知他的底細來歷,但他明顯是友非敵無疑。便道:「你有心中有好的理想人選嗎?」
程楚秋道:「那當然。屬下心目中最佳的幫主人選,那就是夫人妳了。」
李貝兒打趣地道:「只可惜你不是長老,只可惜我也死心了,這個位子沒有什麼好眷戀的。」
程楚秋看著她的側臉,見她空望著門外,長長的睫毛緩緩眨動,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那麼就讓我帶妳離開這個地方吧!」恭恭敬敬地道了一聲:「是。」心下已有了計較。
只見那唐鈞彥說道:「幫主說的,可是真心話嗎?」
李貝兒道:「大長老,你我共事也有三年了。這三年來,你可曾聽過我在這大義堂上,說過一句假話?」
唐鈞彥毫不思索,應道:「沒有。」
李貝兒道:「那就是了。大長老,你是本幫棟樑,未來新幫主上任,你可得善盡輔佐之職,一切以大局為重。」一番言語,其實也是給唐鈞彥台階下。否則他剛剛已經與鮑旦翻臉,而目前局勢又掌控在鮑旦手中,為了和諧,唐鈞彥還是與鮑旦站在同一邊為宜。
唐鈞彥豈不知李貝兒的這番用心,說道:「請幫主放心,屬下一定盡力而為,絕不辜負期望。」
李貝兒點頭,不再說話。唐鈞彥便與魏慶、王旭清兩人道:「對於鮑長老的提議,你們兩個有沒有意見?」兩人雖然不是長老,但分別代表洞庭幫中的第三、第四勢力,舉足輕重,唐鈞彥地位雖高,但實力不等,自然還是得問過他們。
王旭清一口答應,魏慶卻有些遲疑。鮑旦安撫他道:「咱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怕我說話不算話?」
魏慶氣憤道:「事情鬧成這個樣子,我要給你害死了。」
鮑旦冷笑道:「我害死你?過兩天你就會感激我救了你了。」
唐鈞彥道:「既然魏慶也沒意見,那麼大家的意思,就是推舉郭金華為本幫幫主了,是嗎?」
王魏兩人答道:「正是。」
唐鈞彥道:「啟稟幫主,經過幾位大老商議,唐鈞彥決定推舉郭金華為本幫新任幫主,擇期舉辦交接大典,以昭告本幫幫眾。」
李貝兒道:「便依大長老所言。至於日期,也由你做主吧。」
唐鈞彥應諾。鮑旦門下頓時歡聲雷動,額手稱慶。鮑旦與王旭清、唐鈞彥分別上前,與郭金華恭賀。只有魏慶愣在原地,怔怔瞧著李貝兒,思緒紊亂。忽然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再仔細瞧程楚秋的模樣,心道:「原來那天那個神秘人是他……」
李貝兒既已決定放棄幫主之位,郭金華也就不堅持一定要她馬上移交,不過卻讓鮑旦派人,將她所住的地方重重包圍,嚴密把守,一般人甚至見不著她的面。表面上說是要保護她的安全,實則是看緊她,不讓她離開這座島去。
郭金華除了監控李貝兒,也派人監視李寶兒。李寶兒雖然幾次向唐鈞彥、魏慶抱怨,但是這些人只是遠遠跟著,並不干涉她的行動。唐鈞彥就算知道郭金華不是單純的派人保護,也拿他沒辦法。
倒是程楚秋那天小露一手,就此一戰成名,隨意進出李氏姊妹的住處,如入無人之地,所以兩姊妹一旦想外出,都會想到讓他相陪。而只要他在身邊隨侍,那些監視的眼光也不敢太過囂張。
於是程楚秋往來於兩姊妹之間,就更加頻繁了,與宮月仙、呂妍嬌兩女的關係,也更加緊密。不過程楚秋也知道自己目前的狀況,要是真刀實槍地起衝突,自己絕對不是郭鮑二人的對手,而二人至今之所以按兵不動,全是因為那天給自己唬住了的關係。在交接大典舉行之前,也許可以風平浪靜,但郭鮑二人卻不可能永無止境地等待下去。
程楚秋知道不能坐以待斃,所以除了兩姊妹的住處,木謙的茅屋就成了他駐足最久的地方。那逢安等人沒把魏慶的事情辦妥,幫中又出了此等大事,幾個人便只好留在程楚秋的身邊。還好那木謙也是洞庭幫的重要人物,郭金華雖然囂張,也沒把勢力伸到這間小屋子裏來。
這一天李氏姊妹的紫衣女衛給鮑旦撤去大半,只剩下四個人。不安的李寶兒立刻帶著呂妍嬌與程楚秋去見李貝兒。李貝兒雖然當面沒說什麼,但程楚秋可以在宮月仙的眼底裏,瞧見二女的內心憂慮。
程楚秋便道:「後天交接大典之前,郭金華應該還不會有什麼動作,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只要我撐住局面,讓他們不敢設計陷害,時間一久,他們找不到理由留下二夫人,也只好放二夫人走了。」
李貝兒悠悠說道:「看樣子,也只好如此了。」
宮月仙忽道:「夫人去哪兒,奴婢也要跟去。」
李貝兒苦笑道:「傻丫頭,我一離開這島上,就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二夫人了,哪裏用的著妳來伺候我。」
宮月仙垂淚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跟去。」
李寶兒趁機道:「妹妹,妳……」
李貝兒道:「姊,妳別說了,我知道妳要說什麼。這裏什麼事都不對勁了,我實在不想再留下來。」
李寶兒道:「可是妳這麼一走,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我未來的日子,可要怎麼過?」
李貝兒伸手去握她的手,臉上雖有歉意,但還是斬釘截鐵地說道:「有楚秋在妳身邊,沒有人敢對姊姊怎麼樣的,是嗎?楚兄弟……」
程楚秋一聽,不同意也得同意,連連說是。
便在此時,只聽得外頭有人大喊:「楚大哥!楚大哥!」
程楚秋一聽,知是逢安的聲音,便逕自出屋門去探究竟。原來那木謙已經清醒,逢安特來報信。
程楚秋回屋子裏,跟李氏姊妹說了,順便告辭。
李貝兒道:「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林師父吧?在屋裏待了兩天,悶也悶死了。」其他三女聽了,都表贊同,於是便一起跟著程楚秋到木謙的住處。
林鐵兒見兩位夫人同時來到,出門迎接。李貝兒道:「我們來看林師父,他的傷勢如何?」
林鐵兒面有難色,說道:「師父他已經清醒了,不過脾氣不太好,一醒來就嚷著要找楚秋……我看,夫人還事先別進去瞧他的好。」
李貝兒道:「那我們就在房門外,聽聽大夫的意見好了。楚兄弟,還是你先進去吧!」
李寶兒拉住程楚秋,關心道:「要不要緊啊?他該不會是怨你害他受傷,急著想對付你吧?」
程楚秋道:「沒事的,我知道林師父為什麼急著找我。要不然我也不會一聽到他醒了,就立刻來找他。」
當下程楚秋便逕行進入屋內。林鐵兒領著四女跟著進去。那高洋原本就是洞庭幫的幫眾,一聽到幫主駕臨,立刻上前拜見。
李貝兒道:「高大夫不必多禮。高大夫是我幫前輩高人,理應由小女子登門拜見才是。前輩行如此大禮,實在愧不敢當。」
高洋道:「幫主何出此言?幫主乃一幫之主,老夫只不過是年紀大了些,馬齒徒長,算什麼前輩高人?」
兩人一番謙遜之後,李貝兒便問起木謙的情況。高洋道:「林老弟雖然醫術高明,卻也是我的老病人。這次他老毛病又犯了,情況是有些嚴重,不過好在已經穩定下來了。」
李貝兒驚道:「林師父原來又宿疾在身啊?不知治得好治不好?」話一說完,但覺言語中有輕視高洋的意味,趕緊圓道:「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問他的老毛病嚴不嚴重?」
高洋呵呵笑道:「無妨,一個人醫術再高明,又怎麼能醫盡天底下所有的疾病呢?說句實話,林老弟的老毛病……不,應該說是舊傷,是滿嚴重的內傷。唉……請恕老夫眼拙,二十年前我初見他時,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二十年後的今天,我仍然搞不清楚。」
王貝兒、王寶兒都「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呂妍嬌道:「真沒想到平常中氣十足,身手靈活得跟猴兒一樣的林師父,居然有那麼重的傷在身。」在場有些平日跟他頗為熟稔的人,大都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回事,都不禁輕聲唏噓。
其實別說他們不知道,就是林鐵兒,也是高洋來了之後,才漸漸多明白了些自己師父的過去。因為木謙從不與他談這些,林鐵兒自然也不敢問。
言談間,那逢安忽然跑進來,神色慌張地在宮月仙耳邊道:「剛剛我看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外面盯梢的那群人一陣交頭接耳後,居然所有的人都走得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他故意放高聲音,讓李貝兒也能聽到。李貝兒果然道:「有這種事?仙兒,你到總堂去打聽打聽,看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宮月仙道:「是。」轉身欲走。
那李貝兒忽又叫住她。另外與逢安道:「你也一起去好了……唔,多帶幾個人去。記住,如果沒事就不要多耽擱,人家不讓你靠近也不要勉強,總之,安全為要。一有消息,立刻回來稟報。」
逢安一起稱是,與宮月仙出了茅屋。
李貝兒安排妥當,便又與高洋閒話家常。她的角色一下子從朋友變成幫主,又立刻從幫主變回朋友,態度自然,毫不扭怩。那高洋退隱時,洞庭幫幫主尚是郭宗堯。他早聽說現任幫主是個女流之輩,在他想像中,李貝兒若不是個高頭大馬,一臉橫肉的母夜叉,也該是個狠辣刁鑽,狡猾得像隻狐狸的妖冶女子。
如今見面,卻意外地發覺李貝兒竟親切地像個隔壁人家的女兒。正懷疑這樣的她,如何統馭整個擁有千人之眾的洞庭幫時,李貝兒稱職而準確地表現,讓他心中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未久茶涼,林鐵兒另外沏上一壺。一屋相談甚歡,天南地北,無所不聊。又喝過幾盞,那宮月仙急急忙忙從外頭跑進來,說道:「幫……幫主,事情不好了,那個郭……郭公子……郭公子……」
李貝兒道:「妳別急,事情再急也不差妳這一時,喘口氣慢慢再說。」
宮月仙道:「是……是……」林鐵兒給她遞上一杯茶,宮月仙拿在手上,胸口急喘,茶水不斷潑出。過了一會,把茶水放在桌上,續道:「那個郭公子帶了一大堆人登上岸來,不知為了什麼,就跟幫中弟子起了衝突,雙方大打出手,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
李貝兒大驚,道:「有這種事?」一會兒站起身來,說道:「不行,我去看看。」
宮月仙道:「不行啊,幫主,現在的情況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李貝兒微微一笑,自我調侃道:「妳聽,妳還不是喊我幫主?就為了這兩個字,我非得去看看不可。」
宮月仙大急,極力勸著不可。忽地急中生智,說道:「對了,找楚秋一起去,有他在,諸事大吉,我去叫他……」不待她同意,一溜煙往屋後去了。
李寶兒道:「仙兒說得是,我們還是找楚秋一起去好了。」
李貝兒道:「幫主是我,你們待在這兒,哪兒都別去……」端起茶杯,神態自若地清啜了一口。便在此時,屋後忽然傳一聲淒厲的驚叫聲,屋內眾人聽了,心頭都是一凜。
李貝兒聽出那是宮月仙的聲音,一個心神不寧,五指一鬆,手中瓷杯,跌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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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楚秋不必回頭,也知道是魏慶過來了。他不願讓他認出自己,當下二話不說,足尖一點,便往來路竄回去。 魏慶大叫一聲,從後頭趕了上來。程楚秋在林間高飛低竄,聽得後面的腳步聲,心中已知光以輕功而論,自己技高一籌。 一連串的疑問,只有攔下對方才有答案,可是就目前狀況看來,只怕非常困難。
    程楚秋想著想著,忽聽得鼓聲大作,立即回過神來,但見一隊黑衣人押著幾個衣衫襤褸,神情猥瑣的人從另一頭走了進來。 定眼一瞧,這些人有的蓬頭垢面,模樣狼狽不堪,有的人則是身上血跡斑斑,跛著腳歪著胳膊。然而不管這些人外觀看來如何,一律腳上腳鐐,雙手反綁,像是牽著待宰的豬牛一般,讓黑衣人魚貫牽進校場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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