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波鴻火車站的時候,已是約莫子夜二時。非比尋常的熱鬧,店家居然也還營業著。一些是三三兩兩的,手裡拿著啤酒正要走去百慕達三角帶的夜店酒吧區。而一些是整齊排站的,手裡拿的醫藥跟生活物資,他們在等的是烏克蘭來的戰爭難民。
Nessun Dorma. 輾轉人間的歷史巨輪,再度跟俗常的歡愉交錯而矛盾著。
圓山飯店有中國高官來,抗議民眾跟警方爆發在街頭對壘,而在中山北路的另外一頭,條通深夜食堂的華燈初上。
而他始終是旁觀且遊蕩著,這麼多年過去了。
周末去了趟杜城辦差,晚間就依約看了場似懂非懂的電影 ─ 本以為是The Witches of Eastwick的黑色喜劇,怎麼看著看著,超現實的影像裡怎麼有點創世紀跟性別的符碼在裡面了。
看來依然是出自於誤讀的自作多情。不必笑我,早生華髮。
去參加研討會發表,前一晚搭夜車下去,投宿在一家叫做江山藝改所的複合式小酒館。唯一的青旅給他租了。當晚來自風城的文青,在迷幻的電音中擺動。而他,小酌著約翰走路配著鹽酥雞,準備著明天的講稿。
原來是回憶的夢境。S-Bahn 的巡票員喚醒了他。深夜例行的檢修,讓列車就停在一個鄉間的過站。
昏暗的月台、電池耗盡的手機、前後不見人影的巷廊,只能依循巡票員先前的告知,走到孤燈下的站牌。
該不會是如月車站的變體吧,他想。看著還在運走的時針,也只能先等著。
稍早出門午間等候 U-Bahn,進站告示的兩分鐘突然改為十二分鐘。他也已經習慣了,在這什麼都跟 Waiting for Godot 一樣。包裹是這樣,交通是這樣,行政流程亦復如是。
想到在台北捷運轉公車幾乎是無縫接軌。如果沒有耐心的話還可以跳車,抓一台 U-Bike 一路衝到目的地。
如果沒有因為睡眠不足而摔車的話。
富錦街的柏油沾著一片濕潤在臉頰上,那是他清醒的時候。視線模糊地,還可以看到四腳朝天的 U-Bike。
Abre los ojos 之後,一切的一切,都是復刻。
怎麼再飛了幾萬公里的異鄉,在一個初識不久的訪友,伊架上擺設的書,怎麼跟那人的如出一轍呢?
週而復始,系統更新失敗。
不斷出現的想法,再次湧現:那個受到世俗刁嘲說是不恭無賴,捲著香菸的文豪津島先生,他才是被那個芸生拋棄的男子吧。
接駁班次的大巴緩緩駛來,這是擺渡的Kharon 吧。
裡頭幾乎無人,沉靜地只有聽見引擎聲跟些許隔著口罩的喘息聲,遠光燈打著穿梭鄉間的路里,David Lynch 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