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走你的路,走一條我不會再見到的路」
敘說故事前,阿天非常小心奕奕地從盒子中取出一個陶瓷。
「初三的時候,那時就快到阿嫲生日,想送禮物給她,剛好藝術課上要做陶瓷,所以就想『不如就做個陶瓷』送給阿嫲吧。我就拿了阿嫲的相片,照住她的樣子捏,特意把她那突出的蘋果肌弄出來了,哈哈。我還記得是在茶樓送給她的,阿嫲笑得好燦爛,還問我 『這是誰』,真心覺得阿嫲好可愛。見到她笑的時候,自己也會好滿足。」
阿天興致勃勃地說起與嫲嫲的相處經歷,但當說到那一件遺憾的事,阿天收起了她的興奮…
「那天我還在學校留了好久,和朋友打完球,比平時多待了一陣才回家,回到家卻見不到老爸,於是打電話給他,一接電話他便叫我去醫院。那時侯我還沒意會到事情的嚴重性,慢慢換衣服,慢慢坐地鐵過去。到站後,老爸打來問我到哪了,聽着他的聲音,我漸漸意識到醫院那邊正發生甚麼,我開始快步,急步,甚至跑去醫院…我無比深刻記得,當我到達病房的那一刻,我跟一位醫生擦身而過…就是差那麼幾秒…阿嫲見不到也聽不到我了…如果我不留在學校…如果我走快兩步…」
阿天形容,這份「擦身而過的遺憾」,就像是一個白色的「阻力傘」。
「它好像一直在身後拖住我,阻止我去醫院,即使沒風的時候仍然會扯住我咁,拖住我嘅每一步…在醫院那時明明好傷心,但不可以哭,因為我老爸已經哭得超傷心,而我沒資格。我覺得我已經錯過了最後一面,沒理由要其他人再照顧我了,對於遲到的自責感好重,好內疚⋯⋯」
不止步伐,阿天內心的情緒彷彿難以釋放出來。
「其他人老是說『失敗了還有下次機會』,但這次是一份彌補不了的失敗,也是我永遠的遺憾。」
「事情過去幾年了,現在那個阻力傘好像對自己影響小了,好像不會再扯着我, 反而是我自己在扯自己往後⋯⋯」
如果…可以有如果…如果「阻力傘」會說話…
「當你脫下我的時侯,你可以走得更遠。」「阻力傘」說。
「你跟着我也不要緊了,你想走的時候再走吧。」阿天堅定地回覆。
說著說著,阿天忽現想起…
「那個傘離開的那一刻,可能會是我老爸跟我說最後一段話的時侯吧⋯⋯『老爸我一直影響着你,你去走你的路,走一條我不會再見到的路』⋯⋯」
當阿天發現爸爸在他生命中的位置時,發現了這一份自責,是來自對父親的自責。
「 在最後一刻,老爸仍然在向我上最後一課。」
「多謝你一路以來的訓練。」阿天默默用黑色的盒,把阻力傘收藏好並放在了024的櫃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