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大聚餐

結婚後每年要過兩次母親節，但未必是日曆上印的那一天，像今年，兄弟們約好延後一週，並且在內湖二弟家過；岳家那邊，依例由7個兄弟姊妹輪流主辦，今年恰由妻當值。｢好久没請全部娘家的人來了，乾脆我在家自己煮，不吃餐廳。」她豪氣干雲的說。為免在外地工作、求學的小朋友受交通擁塞之苦，提前在5月5日星期六晚上舉辦，只可惜兒子為應付考試不回來。

同時為兩位｢大母親」過節，自屬盛事一件，我們兩家姻親互動雖算密切，但這樣的機會也極難得。當知道妻的決定時，不知怎的我想起岳父生前最後一次來家裡吃飯，十年以前的事了，那時他身子還算硬朗，但臨走前突然問我：｢這是你家？毓秀和你住這裡嗎？」我因此察知他的失憶症，那之後，他更日漸沈入無何有之鄉了。

一如所有的大聚餐，妻早幾天便構思菜單，規劃食材採買，所幸姊嫂們也都是料理高手，各家準備一道，能減輕不少負擔，而曾幾何時，當年常來聽故事的爾均，現已當了牙醫，投姨丈所好的帶了兩瓶酒來；帶菜、帶酒不稀奇，預知賓客｢爆廳」，妻還交待二哥帶桌子來哩。

像這樣大費周張安排的團圓場合，在生活情趣、親人情感上都是必要的，儘管其熱鬧歡樂短暫而浮面，但為什麼不是別人而是我們擁有這相聚一刻？背後豈不有更深的因緣？而人生本無不散的宴席，要緊的是曲終人散後，自己能不能好好過？

等上桌的短暫空檔，各據｢山頭」的老母親在客廳抬槓，隨便側聽幾句便知二人性格大不相同，岳母回憶往事，忍不住頻頻拭淚，向來受不了人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老媽，看在親家份上好言勸說：｢已經足好命啦，要看得開……！」。她們都喪了偶，老媽繼續自在如常渡日，岳母則「性情大變」，她本就膽小，從來不敢獨處，偏偏「生毛帶角」「蓋高尚」，對陪伴者不論是孝順的女兒、能幹的外勞或勤樸的在地歐巴桑都挑剔到刁難的地步，卻又無「自知之明」的不斷討愛，讓子女十分難為。算是最能「曲意承歡」的妻有時也不免感嘆：「記憶中，以前的媽媽不是這樣的！怎麼老了就完全變了個人？」繼而探討：｢還是小時候的我看不出她這一面？……不然就是她自認年紀都這麼大了，没必要再”ㄍーㄥ”下去，露出本性了？」最後的推測不無可能，都說｢返老還童」嘛！別提妻的感知了，連我都能明顯察覺到岳母的｢判若兩人」，只舉一例，她雖然總渴望妻回去能陪她過夜，但早年都會很｢理智」的因為｢妳大家底厝內」要妻｢緊轉去」；如今當妻表示婆婆在家儘量不｢外宿」時，岳母竟頗有｢微詞」了，語氣透露著｢養了好女兒卻去優孝別人」的哀怨。老實說，一個人吃飯雖不好過，但我絕對樂意妻常回娘家陪老母親，這中間糾扯不清的都是些｢婆婆媽媽」的｢情意綜」，是誰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的？

境由心生，在任何人看來都算好命的岳母，因一念之不轉，深陷自怨歹命的泥沼，把｢歸去死死好」當口頭禪，讓一群好兒女們感到｢情何以堪」？儘管如此，可没人興起半點兒｢放棄」的念頭，｢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是調侃，也是承擔，我們都會老，希望老得好，但只怕身不由己！所以，對老人家多多包容吧。

菜一道道端出，圍桌團圓的場面漪歟盛哉，然離到齊還差得遠，這種｢兒孫滿堂」的景象，我們這代年老勢必看不到了，而在座4位晚一輩的女孩，除女兒還在學外，餘都工作多年，卻似均未有成為母親的意向，難不成會有無母親可慶祝母親節的一天？

不過是吃頓飯嘛，想太多了！不知岳母返家後會否又因｢繁華轉眼成空」的強烈對比而落落寡歡，她的小女兒鎮日操勞後，才送完客就和衣倒在床上睡著了，手上還拿著菜單，真是好累好累的母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