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賀年卡

歲末年終，各種卡片你來我往。爺爺向來使用委外製作的專屬賀卡，印刷廠有許多現成樣式，客戶選定了，再燙上「某某某 鞠躬」，配上印了郵寄地址的信封，可以大大減輕手寫的勞累。

今年，我們住址作了調整，爺爺請爸爸重新替他印一些。爸爸找來廠商，選了個較素雅的款式，照往例訂了三百份。「夠不夠？」拿給爺爺時，爸爸隨口問問。「用不了多久！我每年大概要寄一百多份，還是些比較熟的親友呢！」

以爺爺的經歷，海峽兩岸的親戚故舊，數量確實不少，但印象中，他每年收到的賀卡應該沒那麼多，而時相往來的親朋更是罕見，因此他的回答，很使爸爸吃驚，並對他的「比較熟的親友」的定義，感到好奇。

奶奶常叨唸爺爺足不出戶，老朋友很少聯絡，更不交新朋友。爺爺的理由是：「年輕時大江南北跑遍了，現在已心如止水，至於朋友，大家君子之交，沒那麼多囉七八嗦的事！」於是，爺爺的親友，除了少數特別的，爸爸多半沒見過，有時聽他講古，因為對裡面的人物陌生，便提不起很大興趣。

第一次真正體認到爺爺的「交遊廣闊」，是在爸爸的婚禮，廿十多桌的喜酒，八成以上賓客是衝著他來的，新郎、新娘固然是主角，但背景中，有無數來回穿梭的配角，也正興高采烈地「順便」舉辦同學會、同鄉會、退伍軍人會哩！這個現象其實很普遍，想到這裡，就覺得有點兒好笑，現代人的所謂友情，的確很多是靠著各式賀卡、喜帖甚至訃聞聯繫著的。

交朋友是很花時間、精力及金錢的，然而「相交滿天下，知音能幾人？」所以爸爸的朋友，求精不求多，真合得來的好友，總是不時聯繫、聚會，大家的第二代也都互相熟悉。不過，爸爸承認，知交間的情誼並不會因為時空的隔離而疏淡，爺爺的眾多朋友中，應該也有這一型！而到了他這個年紀，對於一起變老的朋友，不管從前是不是打過架、欠過錢，都會格外感到珍惜吧。還有很多賀年卡可寄，便也是一件十分值得欣慰的事。

89.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