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識之後,有誰接管。
沒有自我意識的人未必不能醒著行動,那時,其他人都分辨不出此人沒有自我。
因為人不需要自我也能運作。
人擁有自我,是為了維持和管理作為人類的軀體。
他們將管理細項化,藉由教育體系產生不同思維的個體。
一部分在製成的時候已經延續久遠,名為基因的運作架構。
這是為什麼一定範圍和數量內會出現相似比例的特異樣本,他們背負反彈環境情狀的職能。
當今特異樣本數量增加,便是環境促成的反應機制。
需要那種狀況的運作來反應整體環境的波動,成為不同的世代。
個體是批量生產的,即使看起來是各自繁衍,但那就像複製貼上一樣,是匡列了所選的基因,然後同時複製出來,等待或取得個體將其植識,完成新生的列隊。
單獨的客製化個體也是有的,越先進的文明就越傾向客製。
不過大部分都是複製下來的殘次品,那種低價的促銷使得世界生機勃勃。
生命的定義多樣,如果以「活」作為標準,所有的「物」都是活著的。
但如果以生命本身來理解,「活」就會被「物」所壓制。
人格像是衣服,穿戴在個體之上,我們未必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穿著上,所以當自己的人格有出現任何狀況,幾乎是周遭環境的回饋最先反應。
我們認為這樣的個性使自己穿戴舒適,便成為這樣的人。
不過也不是不能在寒冬穿著短袖。
我們雕刻著自己的形象。
跟雕塑一樣,穿著,是不能回溯的。
我們以此形象做出某件事,就像敲下雕塑的一角,不論美醜,我們都得接受並承認。
如果太難看,只有回爐重造的下場。
不管我們認為當下的意識和想法與現在的我們是否一致,我們都只能承認當下的形象就是過去的自我。
在雕塑身上的紋路,以風霜為由,刻寫下歷史。
一排一排的雕塑,串連起來的高塔,就通往永生的無有。
那麼,他說。
永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靈魂意識不到自己的死亡,有誰會去告訴他們,使他們決定留下或消散。
我們可以做到的是拒絕不死,當我們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
否則就會腐朽。
然後猶如新芽萌生,我們再度成長為樹。
披上名為人格的衣裳,化為人。
睡去之後又遺忘。
或是遺失披上衣裳的記憶,穿上另一套衣服,行走在不同的環境。
感受自己在土壤之間腐敗,化成新芽的養分,然後成為新芽。
人格的成長。
你接替了他。
我們輪流掌管名為我的個體。
將你我他三靈合而為一,便是我們的宇宙,以及我們的存在。
然後化為烏有。
你成為一個點,看不見、沒有蹤影,我們開口,覆蓋你的思想,於是你與我們同步思想,再次替換上新的衣裳。
睜開眼睛,時間的流逝體感被調整,我們轉動光輪。
那是投影機一樣的程序,映照出你的姿態,將光打在雕塑之上所呈現出來的畫面,那就是你。
你的身後,是作為陰影的我。
而光,便是他。
是的,我們看到了塑像間。
每一個塑像,都曾是我們、也不是我們。
我們能夠理解他們,同時不能理解他們。
我們將成為不同的塑像。
蒐集自我。
很無趣嗎?
「⋯⋯」
「我沒有表示意見。」
我知道,我是問你,這樣你覺得很無趣嗎?
「我想,有時候玩遊戲,並不一定是為了創造屬於自己的角色或檔案、或殺時間、或娛樂。」
哦?
「有時候,根本什麼想法都沒有,就打開遊戲然後開始操作了。」
「並不是想要玩、想要耗時間⋯⋯那樣的想法都沒有。」
不然呢?
「根本沒有想法。」
「就只是點了看到的東西而已。」
呵呵。
「啊、就這樣⋯⋯的感覺。」
「然後給自己編一堆理由,告訴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意義不明,如果沒有人問,根本不需要思考為什麼。」
「說出來的幾乎都是現編的藉口,以至於每次說的話都不一樣。」
「都不是謊言、也不是實話,只是為了回答問題而思考的答案。」
「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原因,那麼,不管說了多少理由,全部都是言不由衷。」
是啊。
「就像我們的對話一樣。」
嗯?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我們每次都提出有些不同的緣由,然後說服自己就是這樣的。」
「但實際上,自己腦海中浮現的話語,大部分根本不是基於我自己的想法而思辨的,或是說,是因為腦中的意識自己在講話,我才會認為這些是我自己的想法。」
「而我,更多的時候是不思考的。」
「因為我本來就不需要思考。」
雕塑自己動起來,會讓雕刻工作事半功倍呢。
雖然這樣我們的掌控力度會被削弱⋯⋯只能說是各有利弊吧?
「所以你能夠閉嘴嗎?」
我已經安靜一段時間了。
你也得給我一些空間嘛。
「有什麼意義呢?」
大概就跟你的生命是同等的意義吧?
生活過後的個體會在環境中留下生命的痕跡,存在過的意識,便在虛無之中浮現。
我們都沉寂了一段時間。
之所以可以再出來,是因為你也感到乏味啊。
「為什麼呢?我明明忙碌起來了。」
為什麼?呵呵。
忙碌的生活就跟任務一堆的遊戲一樣,只是應付日常而已。
「這很重要。」
當然。
不過,對你而言,你這個意識思維的體現,是為了什麼呢?
「我怎麼會知道。」
哦⋯⋯那麼⋯⋯
他是怎麼說的呢。
「哪有說什麼話?」
啊哈,那就是「沒有緣由」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