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人們皆相信,宇宙萬物裡,有股冥冥之力存在,能量之大難以想像,並且,無所不在。
這股力量主導任何事物發展,包括人類內心深處所有渴望,猶如愛情的發生,背後繫一條,肉眼看不見的線。
眼見常常不能為憑,看不見的地方,最真實。
月下老人,站立姿,右手拿拐杖,左手捧姻緣簿。旁邊一道牆,掛滿信眾手寫的祈福卡。
「赤繩子耳。以繫夫妻之足。及其生,則潛用相繫,雖讎敵之家,貴賤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此繩一繫,終不可逭。」
一道女高中生嗓音,走出廟門口時,唸出與現代感十分不搭調的古文語法。
「我們都已經從廟裡走出來了,妳還要背那個?」吳依樺小心踩著廟殿前的階梯。
「沒辦法,」劉思菁聳聳肩,「習慣了嘛!妳們也知道,來拜月老,是最後一個選擇,要拜之前,先研究一下。我只是覺得,就算誠心誠意拜了,也不一定能改變什麼啊!」
「我看妳,這次真的是慘到破表!連考試的古文都懶得多看幾次的人,現在為了追求愛情,竟然去找這種冷門到不行的文言文讀,還讀到背起來!」另一位高中同學兼死黨王曉玉開口。
「妳那麼認真,剛才幹嘛不拿紅線?搞不好真的有用。」吳依樺先走到台階下,由下往上看著。
「哪有想那麼多?來的時候,就純粹想拜拜看而已,拿紅線還要擲筊,那要是一直丟不到三個聖杯怎麼辦?太麻煩了啦!」
王曉玉:「我看喔,妳就別再想他了。妳又長得不差,功課雖然沒有他好,不過我們班也是全校排名第二的好班啊,別鳥他了。」
吳依樺問:「看妳背得很熟,古文的意思妳都懂嗎?」
「還可以,現在背東西沒辦法跟小時候比,多少要理解一下。」她拉緊身上的羽絨外套,還有露在外頭的刷毛帽,「剛才唸的那段『赤繩子耳』,是說那些紅線,就是用來幫人牽在一起用的,當他們一出生的時候,月下老人就會暗中用紅線將兩人綁在一起,就算對方是仇人,家世背景門不當戶不對,兩人的距離隔十萬八千里,只要啊,被這種紅線綁住,兩個人的緣份就是命中註定,不可能改變。」
「這聽起來很像是羅密歐與茱麗葉耶!」王曉玉驚呼。
吳依樺接下去:「欸,這個,跟那種很常見的什麼,古代說的剛出生就定好娃娃親,很像。」
「妳說的娃娃親,指腹為婚,唉!算了,說到這個,我頭就痛……」她揉起眉心,「我現在啊,覺得就是亂七八糟的愛情故事看太多了,才會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
王曉玉管不住嘴巴,當場對別人家媽媽有意見:「妳媽也很妙耶!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哪有人還在指腹為婚啦?而且,你們兩家也不是什麼世交啊,兩個人的爸爸不就是多年好友嗎?只是好朋友哪會指腹為婚?依樺妳說是吧?」
吳依樺雙手抱胸:「就是說啊,在一百多年前還有可能,現在還這樣,那真的是太扯了!」
「這個嘛……」她乾笑幾聲,「那個故事,妳們不是都知道嗎?我媽也是標準的現代女性。算是我自己被愛情沖昏頭,跟指腹為婚根本沒關係。」
劉思菁走下最後一階,她同時在心頭下一個決定,這也是人生中的最後一道求愛階梯。
這樁現代版指腹為婚,得回溯至14年前,劉思菁心中開始浮現一座三合院畫面。
聽她媽說,那幾年的喜事特別多,就在生下她之前,與他們家住在同座三合院的女性友人,前三個月也產下男嬰。既然提到喜事多次臨門,當然不只如此,兩年後的春天,寄來一份喜帖。據說,那天早晨,男孩的媽負責上街採買,思菁媽便忙著照顧兩個三歲大的小小孩。吃早餐時,思菁媽見小男孩貼心地餵女兒吃一口蛋餅,還懂得拿濕紙巾幫蘋果臉擦掉嘴邊殘餘。
門外麻雀吱吱喳喳叫,在屋簷尾、電線竿跳來跳去,早起的三合院有股別處少有的幽靜,看向擱一旁的高中同學喜帖,思菁媽情不自禁思起古之幽情,半開玩笑問:「德德啊,你長大要不要娶菁菁當新娘子啊?」
「什麼是新娘子?」
「你馬麻就是你爸比的新娘子啊!」
只見小男孩點點頭:「好,我要菁菁當新娘子,漂漂。」
那座三合院是爸媽暫住之處,工作的緣故,爸爸與好友在當地合租三合院,隔幾年,又被調回原工作處。
劉思菁倒是常聽到媽媽提起那段往事,因為沒住過鄉下的三合院,育兒期間沒有回職場工作,帶小孩累歸累,在鄉野間將步調放緩,媽媽在那幾年裡,心靈上充電不少。
當時是春天,現在也是,今年的春天冷得不像話,農曆年都過去一個月了,似乎還感受不到明顯回暖跡象。聽大人們說,要怪去年夏季太長,快12月才稍有秋冬氛圍,一下子便嚴冬過年,冬天冷得不夠長,就會延緩春天來臨的腳步。
YouTube:https://reurl.cc/XE3DoE
SoundOn:https://reurl.cc/EXvWQv
Spotify:https://reurl.cc/QWomNZ
KKBOX:https://reurl.cc/WqoyW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