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是目前台灣社會普遍的生活文化,不論是一般的茶友,還是將喝茶視為藝術的茶道達人,都會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喝茶方式和習慣。我個人認為,用心喝茶就像禪修,純屬個人的事,不論喝什麼茶,什麼方式喝茶,在什麼場合喝茶,只要心裡明白喝茶對於自己的意義是什麼,不必太刻意形式,也無須與他人比較,歡喜自在就好。
四十餘年的喝茶經驗,我曾經比較過喝咖啡和紅酒的心得,或許是因為茶隱含有一份鄉土的親切感,所以對於喝茶有一種特別的感受和領悟,於是將之整理成章,名之為《禪茶六字訣》。
「禪茶六字訣」的核心意義,顧名思義,是將飲茶與禪修相結合,在飲茶當下藉由六個字逐一感受、內省,以啟發生命自覺。
六字訣,首先是「敬」字。在茶的領域,敬的對象是天地、茶人和茶葉。有風調雨順的氣候,滋潤肥沃的水土,才能提供茶樹良好的生長條件;有茶人堅持專業不懈的勞作,才能製作優質的茶葉。
至於茶葉,請觀想每一片茶葉是一個生命,如果你了解製茶的過程,你就能體會一個生命經歷種種淬煉,最後終於成就一杯茶湯,奉獻在你眼前,你能不對它肅然起敬?
敬的具體表現是珍惜每一杯得之不易的茶,心懷感恩之心。心存敬意才能泡出好茶、心存敬意才能喝出好茶。
將「敬」擴展到生活中各個領域,就會發現「敬」是一切智慧的根源,無「敬」不能成事;學習、工作、交往、合作、商業、感情、創作、信仰…等等,無一不是。
「敬」的意義除了「敬他」也同時包含「敬己」,「潔身自愛」是「敬己」的基本功。於是我領悟到第二個字:「淨」。
「淨」是指純淨的意念、潔淨的身體和清淨的環境,藉著這一杯茶淨化我們的意念。
純淨的意念,指的是喝茶就專注喝茶,沒有其他動機或雜念。喝茶如此,做其他任何事也當如此。喝茶時自身和衣著的潔淨,是禮儀也是尊重。選擇在清淨的環境,營造一個專屬於自己喝茶的「神聖時間」和「神聖空間」,更能深刻體會喝茶的意義,也自然而然的就會領悟到第三個字:「靜」。
看到「靜」字,也許都會直覺想到「靜心」。其實真正要靜的是腦,心還是要很靈敏的在覺察、感受。
獨自喝茶的時候,心裡停止叨絮不休的聒噪,就能讓腦靜下來。
茶敘的時候,多說一句不如少說一句,所謂「言多必失」,因為多了言語必然少了用心感受的機會。但是並不是強調一定要「禁語」,畢竟喝茶不是坐禪。
總之,要以「靜」為前提,營造一個平靜的氛圍,即便是交談,也是輕聲慢語。選擇話題也很重要,避免爭議性的話題,也要考慮會不會引起情緒激動。
比較喝酒的場景,就可以更完整體會「靜」字在茶敘中的意義。
第四個字是「鏡」。也是因為累積了前面「淨」和「靜」的功夫,這個「鏡」字才能浮現出來。
在持杯的當下,觀想自己在照鏡子。但是從鏡子裡,看得到自己的正面,看不到自己的背面;看得到表面的自己,看不到內在的自己。平常我們也很難在別人眼前毫無掩飾、如實的呈現,當然也很難聽到別人口中聽到對自己真實的描述。所以此時此刻,「鏡」字的意義尤其重要,也就是在提醒我們要看到自己的真實的部份。
茶敘的時候,自己和茶友,舉杯互敬,彼此的面目和真心當下呈現,各自心裡明白。該怎麼交往、相處,心裡要有數。
第五個字是「境」。除了內在的自我觀照,也要覺察外在的處境。
從喝茶當下的情境聯想到目前人生的處境,再省思自己生命修行的境界。該下工夫的就下工夫,該改變的就改變,該決定去留就下定決心,不再躊躇猶豫。
最後,第六個字是「靚」。靚的意思是漂亮、美麗,引申為美好。觀想這個字的同時,享受一杯茶成就的美好、人事因緣的美好、萬物造化的美好。這是喝這一杯茶最終的目的。
享受一杯好茶,不就等同於享受一段美好的人生?因此,懂得珍惜當下的美好,就是智慧。
如果能在每次喝茶的場合,心中逐一觀想這六個字,肯定能更深刻感受茶的內涵,體會生命的意義,並且在潛移默化中修養人品,成為一位受歡迎且受人尊敬的茶友,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