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你也是那個撐傘撐著,等雨停了,就忘了把傘帶回家的人嗎?
曾經在外頭租屋了二年多,那是個沒有串流的年代。每個周末,靠著大杯珍奶和雞排,以及巷口那家白鹿洞書店的電影DVD,渾沌又過了一整天。
走的時候,押金忘了去拿。事實上,裡頭還有沒有看完的租金155元。而最後一部電影租的是李小龍的《猛龍過江》。
我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因為那個店員喜歡昆丁塔倫提諾的電影,而昆丁是最喜歡香港電影的。她告訴我她房間有兩張《落水狗》和《黑色追緝令》的原版海報。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可能我常租林正英的一系列殭屍電影。我總覺得,在半夜裡看鬼電影,可以有效趕走生之寂寞。
後來我們混得熟了,她會推薦我一些香港電影。張國榮墜樓的那天,我陪她在店外抽了一整晚的煙。店長沒有出來罵人。我想他也躲在自己的房裡,看著張國榮的虞姬掉淚。
那僅僅只是一次擦身而過的偶遇罷了,像一句王家衛電影裡似乎很有意境的台詞。你知道的,他的電影裡,明星們來來去去,說著自己都不了解的話,處在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裡。但那很美,過期鳳梨罐頭怎麼吃,肚子也不會痛。因為那是青春。
青春的傷痕,怎樣也不會痛,只是有些脆弱罷了。那樣的輕,那樣的無可承受。那一夜冷風裡,我們煙著彼此的煙,虞姬遠了,虞姬再也不會痛了。而我們只能在今夜無人能睡的楚歌裡,想起很遠以前的自己。
然後走著走著就散了。雨過天晴以後,連傘都忘了帶走。
最後一次經過,那間早就倒掉的白鹿洞書店,我想起了永遠拿不回來的155元。但我釋懷了,我想,遺落了一些錢,但我換得了一些街燈上的回憶。是那樣的閃爍不定,但只要抬頭一望,就足以撐起這廣大而荒涼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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