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在澳洲的旅程中,看了美劇冰與火之歌第五季,其中光之神巫女說了一句經典的話:「世上維一存在的地獄,便是這個我們生活著的世界(There’s only hell in the world, that’s the world we live)」 這句話被我的在澳洲遇到的土耳其朋友改編成:「世上唯一存在的天堂,便是這個我們在澳洲生活著的世界(There’s only heaven in the world, that’s the world we live in Australia.)」
我想很多背包客都深刻感受到這句朋友口中的俏皮話,澳洲是個非常美麗的地方,有著湛藍的天空,美麗的自然景觀,豐富的天然資源,童話故事般美麗的城市建築與住宅,極高的工資,極好的福利,對比工資來說低廉的物價。
在應該要讓所有人感到很藍很憂鬱的星期一的下午造訪海邊度假區Fremantle佛里滿特爾,會嘆道為何還會如此多的人在海邊衝浪,曬太陽,享受一個下午的美好時光,他們是不用上班上學嗎?
於是,背包客湧進了這遼闊的大地,來體驗,來掏金,掏完金便前往下一站揮霍,或是想盡辦法在天堂留下。
即便如此,澳洲,依然是我經歷黑暗、經歷背叛、經歷孤寂、經歷死亡的地方。
我曾在遼闊的林子迷失了方向,在放眼四方景色皆如出一轍的林子裡,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去,太陽漸漸烙下;
我曾把車子卡在了杳無人煙的乾湖上,澳洲的遼闊是容不下用來求救的手機訊號的,我找到了公路,一直待到了暗夜12點無人車經過,冷的決心往來時的方向走去,走到了天明,卻遇到了一個鬼鎮;
我曾全心全意的工作卻不只一次的被老闆欠工資;
曾在孤寂的、沒有人會說中文的偏遠小鎮暗夜想著那些死亡經歷發抖,卻知道連一開始說好會照顧我的老闆夫妻在我最危難的當下也不願幫助我,更別說是關心我了;
好不容易前往了個有著很多台灣人的農場,覺得好像回家了,真誠開心的對待每個人,卻因為工作表現突出而遭全部台灣人排擠,被其他台灣人無的放矢的和老闆私底下說我作弊才能有這樣好的工作表現,直到一年多後我順道回去和老闆打個招呼時,才得知這樣的事實,他的確曾因此懷疑過我,當時口口聲聲說愛我、知道真實情況、應該要最懂我的那個人卻沒有一絲想幫我說話的行動,最後默默的離開了;
曾一次接五份工沒日沒夜的工作,有天回家發現冰箱的食物全空了,又餓又累得當下,自己卻再也拿不出力氣開車出去買東西、敲了管理員原住民媽媽的門討了幾根香蕉;
瘋癲的伊朗室友心情不好時的叫罵拍門,沒來由地發洩一整天悶在家的情緒,我卻累得只想待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覺;
撐著身體到處張羅家具,到處寫廣告帶看房招攬住客,令人膽戰心驚的高房租和必須在短時間租出的時間壓迫,好不容易把sharehouse撐起來,卻發現經營夥伴太愛說謊而自己選擇離去;
被欠我工資的印度老闆威脅,要我等著他們請律師來告我,無畏懼的我在還他們器具時還不忘帶著男性朋友和傢伙們自保,倔得半死就因為不想讓所有的惡老闆覺得台灣背包客軟弱好欺負。
還有其他的那些那些…
最後在城市待著的那段時光,難得閒暇時,我會到市中心London Court小教堂旁的咖啡廳The Dorm叫一杯泡著冰淇淋、用奶油裝飾的冰巧克力,美麗的飲品搭配著日記本,享受著一個人短暫的悠閒時光,看著下方美麗鋪石街道的人們來來去去,心想:「這真是個美的像天堂一般的地方呀,但為何身在天堂的自己,會活得這般水深火熱呢?」
思緒忽然飄向了遠方,自己出身於一個單純的家庭,從小安安穩穩的長大,是個成績好、什麼都學得快,卻沒什麼企圖心的孩子,小時候最大的煩惱大概只是如何擁有多點朋友,如何才能更漂亮一點。
那麼是什麼將我帶來這裡的呢?是第一次失戀的心碎,是自己的倔強,還是那自己所謂的,怎麼樣也想達成的理想呢?
後來我開著我的車小白,從西澳開始環澳洲一圈,當到達東澳時,有天,我和當地的爺爺聊天,我和他說澳洲真是個美好的地方,像天堂一樣。
老先生回答:「是呀,澳洲就像天堂一樣,是個個無聊的地方,公路是那麼的筆直單調,一路上的植物那樣的了無變化,雖說我們有漂亮的天空和炙熱的陽光,但那些一點也不叫人興奮。」
我恍然大悟,是呀,如果這世間有個天堂,那肯定是個挺無聊的地方,你想要什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都是美和善,那樣純白美好,沒有讓你拋擲一切的夢想、沒有讓人心碎的愛情、沒有拋頭顱灑熱血的激情,沒有久旱只有甘霖,沒有在被接納之前的忐忑,沒有為了愛說出的謊言、沒有淚水、沒有誤解、沒有討人厭的詩、沒有酸甜苦辣,沒有黑只有白,那會是多麼食之無味的地方呀。
那麼,非常的感謝,我們活在一個非常絢麗的世界,經歷了澳洲,我知道了死亡的滋味、知道背叛的滋味,我知道為夢想流的淚水是鹹鹹苦苦的、知道為愛說的謊需要多大勇氣,知道為理想付出的苦力是那麼的真切,我知道這個世界不只有單調的白色,這世界是黑與白與所有的顏色一起,讓它絢麗起來的。
每每看到Gabrielle Aplin的這首歌《Home》的MV,總會讓我回想起那段澳洲生活的往事,MV裡面,公路的景色,便是我記憶中澳洲的模樣,在旅程的一開始,便遇到了磨難與惡劣的對待,依然一個人挺直了腰桿去面對下一步該如何行走。
一路上,遇到了願意幫你一把的好心人,順道載你離開遼闊的絕望,一路上,為了生存拼命的工作,對客人保持微笑,一路上,挑戰著自己跟著少少年歲帶上來的乖乖牌道德價值觀,一路上,在不知名小鎮的Karaoke Bar,和以前從未認識的人唱著歌歡笑,在背包客棧裡,和手臂上有大片刺青的黑人一同拉竿子,在開到深夜的餐廳裡,看著全餐廳的人,為自己彈著一曲吉他鼓掌,感受到愛。
「所以我希冀著,那些令人興奮的事物到來。我寧願歷經混亂,也不要靜靜的待著、麻木著。遇到每個大大小小的災難,我仍會堅我定的心,讓這些引領我到一個最真實的地方。」這首歌如是唱著,唱出了每個背包客在這世界真實走過一遭的心聲與深刻。
也許我們都在歷經了混亂之後,找到了一片寧靜,找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