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烈火0

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晚自習下課後,我又一次在校外被圍堵。

那些人撲上來的時候,我抄了一塊磚頭,準備跟她們同歸於盡。

卻沒想到傳說中打架最兇狠的校霸突然出現,

目光狠厲地擋在我的身前,

「我看誰敢動她。」

那個暑假,我一身泥污,他一身傷。

他跟我說,我們逃吧。

 

1.

「我看今天誰敢動她。」

盛驍一句話,讓對面幾個人瞬間花容失色。

就連邱卉也變了臉,緊張的問他想幹什麼。

我看着面前一米八幾挺闊的背影,同樣不明白他在幹什麼。

在十一中,或者說在整個衛城,

沒人不知道盛驍的大名。

抽菸喝酒打架鬧事,看誰不順眼就往死裏揍。

被他盯上的人,甚至會後悔自己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可這樣一個惡名昭著的校霸,現在卻擋在我面前……

如果沒有他說的那句話,我會懷疑他是跟邱卉一夥來找我麻煩的。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盛驍開口了。

「不幹什麼,看這邊有人打架,過來活動活動。」

他不緊不慢地活動了一下手腕,眉骨壓低面露兇狠。

邱卉一下慌了,「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跟你無關。」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盛驍充滿戾氣的眼神朝幾人冷冷一掃。

「五打一,要不要臉吶?

不如我也叫上五個人跟你們玩玩?」

我看見邱卉的臉唰一下白了。

連緩衝都沒有,她狠狠瞪我一眼,丟下個「你等着」的眼神快步離開。

我丟下手裏的磚頭,順着牆根也準備走。

「你……」

不想剛一動,我披散的頭髮突然被人拽住。

 

2.

「你幹什麼?」

我猛然回身,掙脫盛驍的手貼到了牆上。

大概是我反應太大,盛驍懸在空中的手僵了一下,隨即黑了臉。

「你這什麼反應,老子剛剛救了你。」

我呼吸有些不穩,偏頭回了句「我沒讓你救」。

話一說完我就感覺周身都冷了下來。

腦海裏迴盪着有關這位校霸的「傳說」,我一點一點攥緊了拳頭。

然而半晌過去,他卻什麼都沒做轉身走了。

只冷冷丟下一句:

「以後她們再找你的事,你就來高三三班找我。」

我盯着他漸漸隱入黑暗的背影,片刻才放鬆了下來,卻後知後覺有些發愣。

他竟然真的是來幫我的。

爲什麼?

沒來十一中之前我就聽說過盛驍的名號。

據說他十歲的時候就能把人打骨折,再大一點的時候更加變本加厲。

但因爲有個開公司的有錢爹,他就算進了派出所也只是批評教育。

說實話,我有點羨慕他。

羨慕他惹了事有人善後,羨慕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活着。

不像我,活得窩囊又廢物。

想了半天沒想明白,我轉頭順着路往家的方向走去,壓下了心底泛起的一絲波瀾。

盛驍那種人,大概只是見不得別人當着他的面狂。

至於那句話……

換成是路邊小狗被打了一頓,他怕是也會摸一摸狗的頭。

不過我也不在乎。

沒人會幫我,也沒人能幫我。

 

 

3.

回到家已經十點,客廳裏亮着燈。

我以爲是我媽在等我,上樓之後卻聽到了裏面傳來的混亂聲響。

我猛地推開門,看見我爸一巴掌打在我媽臉上,而我媽的另一半臉已經腫了。

「我養你們有什麼用!廢物,都是喫白食的廢物!」

地上一片狼藉,弟弟桑祺睿在房門口哭鬧,奶奶在抱着他哄。

「別打了,你把睿睿都吵醒了!睿睿乖啊,不哭不哭……」

她滿眼只有桑祺睿,絲毫沒有上前幫我媽一把的意思。

咒罵聲、痛叫聲、尖銳的哭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響。

但我只是平靜地換了鞋子,拿着書包往房間走。

這種場景在我家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只不過更多時候捱打的是我,在旁邊哭喊卻不上前阻止的是我媽。

就在我路過時,我媽被我爸揪着頭髮拖倒在地。

我媽痛叫着求饒,卻被他一腳踹在肚子上,瞬間連話音都沒了。

我爸就是這樣。

哪怕他此時喝得爛醉,已經頭暈眼花站不穩,打我媽的時候也永遠不會落空。

「別打了,再打她會死……」

我的聲音淹沒在我爸的罵聲中。

看見他又抬起一腳,我終於拿着書包用力砸了過去。

我爸捱了一下,轉頭看見是我頓時轉移目標。

「賤種,你還敢跟你爹動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爸跳腳着打我,我媽在一旁又哭又喊,卻一如往常不敢上來攔。

還好,我不是一巴掌就能被打趴下的小時候了。

最後我爸打到筋疲力盡,我也只是受了點皮肉傷。

他捱了幾下,這讓我心裏平衡了許多。

等一切平息,我媽抹着眼淚來幫我處理傷口。

她說我爸不是故意的,只是喝多了,又碰上廠裏工作不順心纔會這樣。

還讓我以後早點回來,免得又捱罵。

我看着眼前女人佈滿青紫的臉,聽着她期期艾艾的解釋。

說心裏沒有波瀾是假的。

但這麼多年了,她從未曾想過反抗。

哪怕是爲了我。

我該是恨她的,恨她把我生下來。

可我更恨自己,恨自己不能立刻長大,逃離這場噩夢。

 

4.

第二天回到學校,邱卉正站着門口等我。

她陰陽怪氣地問我怎麼勾搭上了盛驍,我沒理會,被她劈手搶走了書包。

「我在跟你說話,你耳朵聾了桑玥?」

我抬頭看向她,平靜地問她想幹什麼。

「幹什麼?你不知道我昨天爲什麼找你嗎?」

邱卉看我的眼神充滿嫉恨,彷彿我搶了她什麼最心愛的東西一樣。

實際上只是因爲昨天班主任看見我們,卻只跟我打了招呼沒有理會她。

當然,這也只是她爲了欺壓我找的藉口。

邱卉質問我是不是跟高老師打了小報告,沒等我說話就開始罵我。

「你賤不賤吶,初中好打小報告就算了,現在還來這一套?

你倒是說說我欺負你了嗎,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怎麼欺負你了?」

她每說一句,就拿手指在我肩上狠戳一下。

我一步步後退,最後一下撞到了桌子上,一摞書盡數翻倒。

氣氛緊繃,一觸即發。

身後傳來同學的低呼聲,卻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忙。

他們早已經習以爲常。

何況邱卉是學生會幹部,也是各科老師眼前的紅人,沒人敢得罪。

卻就在這時,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5.

「要不我來說說,你是怎麼欺負她的?」

抬眼看見盛驍站在門邊,我不禁一頓。

他身上只穿了校褲,上身是白T加外套,眼神冰冷氣場強大。

我沒想到他會來。

更沒想到下一秒他會直接走到我身邊,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搭上了我的肩膀。

「邱卉是吧?」

冷厲陰沉的眉眼朝對面一掃,他輕聲說:

「我記得我昨天就說了,不許動她。

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邱卉的身體肉眼可見的一僵,班上的其他人也紛紛倒吸冷氣。

而我……

他搭在我肩上那隻手讓我感覺身上像爬了無數只螞蟻。

很不自在。

不,應該說他整個人一出現我就開始侷促,開始不自在。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突然站出來幫我。

之前沒有人這樣過。

至少從上次一個男生因爲幫我說話,被邱卉找人教訓過後,是沒有的。

盛驍的霸道「宣言」以高老師提前來教室而結束,但消息很快傳遍。

所有人都知道惡名昭著的校霸來了十四班一趟,並揚言要罩着一個女生。

甚至有不少人偷偷摸摸過來看我是個什麼人物。

一整天下來,我心煩意亂,感覺自己像是馬戲團被圍觀的猴子。

直到放學,我又一次看見了盛驍。

 

6.

他站在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朝我遞了個袋子過來。

看見裏面裝的是棉籤和一些藥,我愣了一下。

「看什麼看,拿着。」

盛驍沒好氣地把東西甩給我:

「受了傷不知道買點藥,你一身鐵皮是吧?」

我下意識碰了一下蓋住臉頰的長髮,才朝他看了一眼。

我臉上還有昨晚的巴掌印,所以故意用頭髮遮了一下。

總歸在學校我也經常這樣,根本沒人注意到。

但我沒想到盛驍卻發現了。

有那麼一秒我甚至有些侷促。

我不希望有人發現這些傷,無論他們的目光是同情的,還是輕蔑的。

然而盛驍什麼都沒問。

彷彿我臉上出現傷很正常,也很尋常。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我不想跟他過多糾纏,把東西塞回給他就要走,卻被他抬腳攔住。

「什麼意思,你諷刺我自己留着用?」

盛驍臉一拉,拿眼睛盯我。

我抿了下脣,說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不敢要我的東西,怕我跟傳說中一樣會喫了你?」

盛驍嘴角掛着自嘲的冷笑,沒等我說話就臉一沉。

「我告訴你桑玥,我還就盯上你了。

以後你在班裏我會讓人盯着,去外面我也會讓人盯着,上廁所都會有人看着。

我說要罩着你就沒人敢再動你一指頭。

我要給你的東西,你就算不想要也得給我拿着。」

看得出來他很生氣,因爲最後走的時候他還惡狠狠的撂下一句:

「惡霸就這麼不講道理!」

我看着丟在眼跟前的袋子,懷疑這個校霸腦子有病。

但有病該看醫生,我又不是醫生。

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我撿起了地上的袋子。

拿出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看過,最後緊緊攥在了手裏。

他到底爲什麼這麼幫我?

 

 

 

7.

因爲這個腦子有病的校霸,我清淨了一整個星期。

作業不會再無故丟失,課桌不會無故翻倒,椅子上也沒再出現過腳印。

之前這些都是家常便飯,是邱卉警告我、打壓我的象徵。

現在她卻不敢太囂張了。

只是每天像仇人一樣狠狠瞪我幾眼。

從初中到現在,她總怕我過的不夠差,所以沒事就要給我製造麻煩。

其實我真的沒有惹過她。

至少在我看來,除了初中在成績上一直壓她一頭以外,我從沒跟她起過沖突。

而我拼命學習,也不過是因爲有個老師曾告訴我:

只有好好學習,才能掙脫所有桎梏。

可惜根本沒用。

我爸一家子都重男輕女。

我年級第一的成績跟桑祺睿幼兒園的八十分根本沒辦法比。

我中考考的很好,但就因爲桑祺睿數學只考了六十分不高興,鬧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

奶奶一巴掌打得我鼻子出血,罵我害了她的寶貝孫子,要我滾。

我爸也直接說讓我退學去打工,早點賺錢早點嫁人。

後來是高老師找去了我家,拿出了一筆獎金。

還勸我爸說學歷高以後纔有可能嫁給有錢人。

我爸跟我奶奶權衡利弊,最後才答應了。

那之後上了高中,我再也不敢考好成績。

但邱卉還是死纏着我不放。

大概在她心裏,我不僅不配擁有好成績,就連老師的一聲招呼都不配。

我這種人,就活該陷在一灘爛泥裏自暴自棄無人問津。

連續安分了幾天,但我並不認爲邱卉會就這麼放過我。

尤其是見有人幫我,她只會更不平衡,變本加厲。

果不其然。

中午在食堂打飯的時候,我被人潑了一身的湯。

「呀,不好意思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對面的方玲玲端着已經幾乎空了的碗,嘴角還掛着一抹冷笑。

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卻無一例外沒人上前。

我咬緊牙靜了幾秒,拿着東西轉身就走。

這種事她們不是第一次做了。

就算告到老師那裏她們也不會承認是故意的。

而一旦我還了手,佔理的就變成了她們,最後老師甚至會要求我給她們洗乾淨校服。

欺負不了我,卻能噁心死我。

並且她們真正的目的應該不在這兒。

我頂着無數人奚落的目光跑回寢室,發現我的另一套校服被丟在了走廊上。

上面印着無數溼腳印,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髒污,甚至還有尿漬。

我死死盯着那件衣服,半晌過後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再次從寢室出來,我脫掉校服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也恢復了平靜。

卻就在這時,一道身影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

扣住我的手腕就朝前走去。

 

 

8.

又是盛驍。

他冷着臉氣勢洶洶往前走,我掙了掙沒掙開,憋着氣問他要幹什麼。

他一聲沒坑,直接把我拉到了食堂。

我看見方玲玲正跟邱卉站在一起說笑,譏諷我剛纔的樣子有多狼狽。

「你是沒看見那賤人有多丟臉。

「滿頭滿臉都是紫菜蛋花,好像一頭扎進了泔水桶哈哈哈哈……啊!!」

笑聲戛然而止,轉變成充滿驚愕的尖叫聲。

我眼睜睜地看着盛驍抄起旁邊兩個喫剩的碗,把裏面的東西盡數倒到了方玲玲頭上。

「你瘋了!?」

方玲玲氣急敗壞的跳腳,看見來人之後一愣。

隨後滿臉不甘地質問盛驍爲什麼這麼對她。

盛驍「哐」一下把碗丟去一旁,像是剛看見方玲玲。

「喲,不好意思,我以爲這兒是泔水桶,沒注意是個人。」

「你!」

方玲玲氣得頭頂冒煙。

不對,應該是氣得頭頂滲水。

盛驍只是盯着她,「怎麼,你有意見?」

方玲玲一下閉了嘴,連個屁都不敢再放,很快被同樣滿臉不甘的邱卉拽走了。

「垃圾。」

盛驍淡淡唸了一句,回過頭見我正看着他,又對我一頓教訓。

「長了手不知道用?你還回去能怎麼樣。」

我沒吱聲,他被我看得不自在,兇巴巴問我一直看他做什麼。

我的確一直在看他。

看着他把我拉到食堂來,看着他還擊方玲玲而對方連個屁都不敢放。

看着他光明正大、肆無忌憚的報復欺辱我的人。

從小到大,從沒有人這樣袒護我。

「誒誒,看吶,是校霸跟十四班那女的!」

「他倆什麼關係,我剛看那校霸好像又動手了。」

「這次校霸眼光不行啊,十四班那女的可晦氣了,誰跟她一起誰……」

盛驍猛然轉頭,朝路過說閒話的幾個人冷喝一聲。

「都他媽給我站住。

「有話來我跟前說。」

幾個說話的人瞬間變了臉色,推搡着快步離開。

盛驍看樣子本來想追,但瞥了我一眼後還是作罷。

而我,在那幾個人短短幾句話後忽然清醒了過來。

抬了抬眼,我朝盛驍說:

「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

「你說什麼?」盛驍眉頭一蹙。

我靜了幾秒,忽然問他爲什麼這麼幫我。

「想幫就幫了,哪兒來那麼多爲什麼。」

盛驍混不在意地偏過頭,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卻被我打斷。

我說以後別再做這種替我出頭的事了,這次還回去了下次呢。

「我難道要每天因爲這些事跟她們鬥個你死我活嗎?」

「而且這些本來就是我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想跟你扯上關係。」

盛驍一瞬間變了臉色。

他垂眼死死盯着我,半晌從嘴裏溢出一絲冷笑。

「你可真他媽不識好歹。」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心想我不是不識好歹,我是太識了。

是個人都知道碰上我晦氣。

就算他是校霸,就算他無所顧忌,就活該被我這種人沾上嗎?

 

 

 

9.

我以爲這次之後,盛驍該徹底厭惡我。

但我沒想到當天下午上課,我的桌上多了一件校服外套。

我們的校服上都印有自己的名字,而我桌上這件,

印着「盛驍」兩個字。

字體規規矩矩,跟他的人截然相反。

不穿校服會被扣分,還不許進教室。

偏偏下午有高老師的課,我不想讓他擔心,也不能再讓他操心。

於是最後我還是披上了那件校服。

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他的校服上縈繞着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簡直每分每秒都在提醒我。

以至於整個下午,我滿腦子晃盪的都是那個惡霸的身影。

下午一下課,我立刻把衣服還了回去。

本想借別人之手,卻沒想到在門口被他堵了個正着。

「嗤,不是說跟我沒關係麼。」

盛驍靠在門口牆上,垂下的一縷劉海搭在眉骨上。

加上一雙漫不經心的眼睛,襯得姿態肆意又張狂。

我看着他呼吸微頓,立刻把衣服遞了過去。

他不接,我直接把衣服搭到他身上就準備走。

不想剛轉身就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後背一下貼到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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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見所聞,皆是感悟,人來人往,萬物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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