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過年期間,沒有回家的念頭,待在空房裡,我將去年發行的華語專輯,一張一張聽著。在孤獨的狀態中,聽到了一張猶如穿梭於加薩走廊、沙漠邊緣,甚至在宇宙漫步的奇想專輯。
這裏沒有當代加薩戰爭的紛亂,讓專輯頗為後現代,自我對話、揭露的目的更為凸顯。這張專輯非常合我的個人處境,或許對不少人來說,文本的詩意太濃厚,但試著去拆解他,會是一場好玩的遊戲。不如就隨著風飛沙飄起,聆聽張瑋瑋自我對話孤獨。喔!不,他是 #沙木黎 Samli 。
#張瑋瑋 這名字,我是陌生的,我想對大部分台灣聽者也是。千禧年左右,張瑋瑋於蘭州加入野孩子樂隊。2012年,發行了個人首張專輯 #白銀飯店,以民謠帶出自己的觀察,頗受好評,也為自己的音樂風格奠定基礎。這樣又回到幕後十年左右,於今年去年推出他的奇幻之作 沙木黎。
以沙木黎的開篇歌曲 沙木黎 I ,前面間隔的合成器聲響,並慢慢有了些變化,緩緩將聽者帶入張瑋瑋塑造的黑洞。就像警示鈴聲般,請做好準備,這不是你過去熟悉的他,而是沙木黎。
大概在一分半時,我們進入陡升陡降的時空階梯。順著音階,我們跟著,亦步亦趨地走著。電子聲響像是冷眼旁觀的外星使者,等待沙木黎的到來。而後,張瑋瑋的朗誦彷彿亂竄的小行星,墮入迷宮的夢裡,雷雨聲從遠處漸漸清晰。蠻有趣的,沙木黎不知道是不是取「沙漠裡」的諧音。
滂沱大雨,巧妙地銜接 #迷宮 第一句歌詞「雨水驚醒了」。而前奏合成器的使用,像是落在空無之地的雨聲聲。張瑋瑋由遠而近,鎖定了一個疲憊的人。為何如此勞累?
對沒有聽過張瑋瑋上張專輯的我在解析時,曾認為「白銀的迷宮」與「堆滿珍寶的垃圾堆」暗暗解釋迷失於金錢的精神狀態。正是這樣的人,沒有悲傷的歌曲,即使是在淒美的雨季。
後來注意到前作名為「白銀飯店」,白銀指著張瑋瑋的故鄉 甘肅白銀。若從較為民謠式的文本視角,在工業白銀的榮景結束後,這裏成為只有嘆息的迷宮。而那個指涉自己的你,依舊彌留在堆滿珍寶的垃圾堆裡。無論何者,都是張瑋瑋展現人文關懷的表現。
#黑石 這首歌,張瑋瑋又再一次朗誦他的詩作。張瑋瑋朗誦的情緒表達其實沒有唱歌好,前面我聽得滿鬱悶的,但細看口白,意境卻相當深遠。
悲劇與美麗的故事的反襯,隱喻在白色夾竹桃中。這潔淨卻有毒性的植物,合成器很像在輕盈的打擊樂器上敲著,每一聲迴響都是黑石在閃耀發光著,那光芒讓人不自覺想靠近。
繼續穿梭於宇宙之間, #索拉里斯星 以民謠為基底,結合合成器完成了一首無垠的虛無。歌詞藍本以波蘭作家 Stanisław Herman Lem (史丹尼斯瓦夫·賴)的 《索拉里斯星》為中介,這部小說曾被俄國大導Андре́й Арсе́ньевич Тарко́вский,(塔可夫斯基)改編成電影「飛向太空」。
在電影中,男主角在索馬里斯星不斷遭遇已死去的亡妻回來(但她也僅是複製人)。然而,她卻開始有了死去妻子的記憶,男主角也肯認自己愛上了她,但她卻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為真實。
以這個有趣的題本,張瑋瑋也開始了存在主義的哲學想像與描述。是否真實存在你我相遇的論辯,讓這首歌有了存在主義的哲學想像。在開往索拉里斯星的列車上,他遇見了七零年代穿著藍色外套的他,「我在列車上看到的,是不是和現在一樣」關於真實我的不斷切換,令人玩味。
旅程繼續進行,很喜歡這張專輯的環境音,讓聽者更能沈浸在張瑋瑋所建構的尺度旅程中。開往索拉里斯星的班車,以一首專輯裡居中的民謠 #永豐街 ,串聯起前後兩部分的合成器樂章,這首歌應該也是張瑋瑋最讓人熟悉的一塊。
這首歌的視角相當特別,站在不同維度(或說平行時空)的兩個人,距離失去了分寸,讓人摸不著頭緒,卻增添了浪漫的氛圍。
張瑋瑋筆下的你我,自身與他者的關係,在合成器的效果下,冷漠卻緊擁。雖然可以票漂浮在電氣之上,但解析歌詞,也相當有趣。若說合成器所呈現的編曲,賊賊很喜歡 #紅房子 ,如科幻電影般,正義的一方歸來的滂薄,像是在看星際異攻隊。
#沙木黎ll 如宗教頌歌,飄渺的在旅途的步行中傳來。可能是在愛沙尼亞、可能是在白俄羅斯、可能是在烏克蘭,東正教的教堂前小路,撥了那一通電話,呼喊著存在與虛構的 你。更加急促的合成器聲響,伴隨著異國語言的女聲,讓局勢更為緊張。
病房的生理監視器,逼逼聲傳來,映入腦海的是手術房,生命的存有就此展開。 #鏡子 這首歌讓我想起,曾去的愛沙尼亞監獄裡,那潔白卻突兀的手術房。冷冰冰的儀器、丟棄在地上的病歷表,都是存在的證明,消失卻也在咫尺。
而在沙木黎的敘事,鏡子的作用,從坐在駱駝上的蘇丹,映照著冰涼的手術刀,穿越另一時空而來的角色;手術房隔壁愛情的聲音與麻醉師的床上,說著旁人卻是自己,我與他者,在荒誕的情境中醒來又掉進。
整張專輯一直在挑戰我與他者之間的界線,兩者在 #大馬士革 中分離,不再這麼形影不離。中段合成器的迷離,讓一個向左,一個向右的我們,飄蕩在宇宙間順其自然。
作為終曲的 #汪洋中的一條船 再次論及張瑋瑋與沙木黎(我與他者,或說我與我)之間的關係,我們/一條船 明示了兩者的同一,承認筆下的我是我,確實有點難度。
作為專輯中最後一首歌,合成器在此相較於專輯前面的歌曲跳躍、俏皮,這種躁動讓人欲罷不能,也期待張瑋瑋下一張專輯的奇想。
張瑋瑋這張專輯的轉變,雖然也有不少好評,但也有人覺得他背叛了民謠,或許我們可以想想民謠該有的性質。而就狹義的民謠來看,確實在合成器的使用和後現代的敘事,無法與質樸連結,但張瑋瑋的人文關懷與思考是不變的,你覺得這還是民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