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走近正在抄錄著什麼,隱身在帽T之中的她。微笑,止步,他習慣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像面海的清水斷崖倔強地與日復一日的海潮抗衡,彷彿一旦跨越那個間距,所有寧靜的日常都將被擊碎。堅硬的鞘殼底下,是比夏日木棉更柔軟的心。
心他永遠不休息。楊牧說。他出神望向圖書室窗外,小葉欖仁翠綠盛綻,似乎聽見茄苳葉或榕樹鬚墜入風中的聲響。
「妳在做什麼呢?」他問。希望還記得保持微笑,他緊張地想。
她將手邊的筆記本移向他,隱約可以分辨出是《說文》部首,但文字學已是太遙遠的往事。耳邊好像聽到鼓點般的聲響。
忘了究竟聊了些什麼,腦袋緊繃得宛如剛出廠的吉他琴弦,只記得離開時,戶外安靜得連風都不曾吹撫過。
會不會有的人就像《說文》中,必須依賴部首來確定自身存在的意義與位置的字,一旦脫離了部首,就僅是缺乏意義的部件,或迴盪在虛無曠野的聲響而已。會不會有這樣的人呢?
他怔怔看著深色的木門,低聲默念。忽然一陣喧鬧鳥鳴充滿時間。